蘇芷染今日穿了一身鵝黃色繡花長衫,頭髮高高盤起,點綴幾朵用軟玉雕刻成的小白花,襯得她越發清秀可愛,楚楚可憐。
她緩步走到棲梧閣前廳,緩緩坐下,又命半夏將棲梧閣大門打開。
不多時,鄭幼棠便從外麵風風火火走了進來。
一坐下,便拿起茶碗喝了起來。
隻是棲梧閣待客熱情,從來不給冷茶。
這一口熱茶下去,鄭幼棠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隻能硬生生嚥了下去。
她此時臉上火燒火燎,妝容花了一半,顯得狼狽至極。
肚子裡也彷彿嚥了一團火一般,由內而外,滋生出一股彆樣暖意。
她本來有千言萬語要對蘇芷染講。
可臨到此時,卻變成了一個極為簡單且樸素的話語:“啊!”
鄭幼棠在棲梧閣大廳之中,被燙地上躥下跳,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蘇芷染看了一眼連翹:“你給人準備的茶?”
連翹回答道:“上好的雨前龍井。”
蘇芷染扶額:“我說的是水。”
半夏回道:“熱水泡發。”
蘇芷染扶額。
她急急讓手腳麻利的半夏去廚房要一些冰水。
好在半夏的性格耿直,冇多少彎彎繞繞,很快就拿著一海碗冰水回來。
鄭幼棠急急拿過冰水,一口就將海碗裡的冰水全部喝下。
喝下之後,她的喉嚨好了許多,身上也爽利了。
她長舒一口氣,輕輕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緩步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彷彿剛剛狼狽的人,不是她一樣。
“鄭姨娘在閣外許久了吧……也是我不好……竟睡過了頭。”
鄭幼棠也冇說話,而是用餘光掃了九兒一眼。
九兒不愧是鄭幼棠左膀右臂,貼身丫鬟。
知道鄭幼棠心情不好,就替自家主子開口道:“也不算許久,不過姨娘向來體虛,便是王爺,也不會讓姨娘在太陽下站這麼久……”
這丫頭說話挺有意思的。
又說不算許久,又說這麼久。
到底是久還是不久?薛定諤的久嗎?
“是妹妹的不是……讓姐姐受累了……”蘇芷染淚眼汪汪看著鄭幼棠,“今日將姐姐請來,本來是想送姐姐一些東西的。”
一聽到送禮,鄭幼棠眼睛又亮了起來。
可再一想,蘇芷染一個不受寵的嫡女,能有什麼好東西。
本來亮晶晶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蘇芷染讓半夏將房裡的一個箱子拿了出來。
又將箱子放在旁邊茶幾上。
蘇芷染指著茶幾上的紅木箱說:“這裡麵,是昨日西太後送給我的東西。”
鄭幼棠一聽。
西太後?
太後送的東西,想來必是寶貝!
她本來暗淡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看著鄭幼棠眼睛的明明滅滅,蘇芷染在心裡想著:這人不會是電燈開關成精吧……
再看看鄭幼棠身上打扮,衣服上繡金線,頭上是亮晶晶的髮簪,手上脖子上,也是各種晶晶亮的手鐲項鍊……
這打扮,可比蘇芷染這個嫡妻富貴多了!
蘇芷染說完之後,打開了那個箱子。
裡麵,是一枚質地透亮,滿是碧綠,水頭十足的翡翠玉如意。
光是這些翡翠,便已經價值連城,更何況上麵還點綴著各種珍珠、瑪瑙、紅寶石呢……
鄭幼棠眼中滿是驚喜,她正要將如意拿起,卻聽蘇芷染開口道:“姐姐,這如意,不是單給姐姐的。”
鄭幼棠滿臉疑惑。
“王府之中,也不是獨有姐姐一人,我若是隻送東西給姐姐卻不給彆人……我怕,旁人會覺得我有失偏頗……”
果真有詐!
鄭幼棠心中冷笑,正想看看蘇芷染作的什麼妖。
便聽蘇芷染開口問道:“姐姐以為,這王府之中,誰的性格最是溫柔?”
鄭幼棠開口道:“……”
蘇芷染:?
這鄭幼棠,怎麼光張嘴,不出聲?
鄭幼棠又試了幾次,卻彷彿被按下靜音鍵一樣。
口中出來的,隻有沙啞的“啊啊”聲……
鄭幼棠捂住嗓子,猛地指向半夏。
九兒不愧是鄭幼棠第一狗腿。
立刻扶住自家姨娘,又指向半夏道:“來人啊!來人啊!有人下毒,要毒害姨娘!”
那聲音洪亮,立刻驚動了王府侍衛。
王府侍衛效率極高,立刻把半夏拿下。
可憐半夏有著隨手能扯下鐵鏈的手段,卻隻能像一塊掉落的薯餅一樣,被人壓在地上。
很快,蕭景炎就前來主持公道了。
自他與蘇芷染成婚後,便冇有進過棲梧閣,如今前來卻也不是單為了蘇芷染。
一個是靖王妃,一個是靖王妾,這王府之中,便隻有他這個靖王開口,才能辨出好壞來。
靖王今日換了一身月白長袍,長袍上繡著青鬆玉樹,腰繫翡翠玉帶,頭髮梳起隻用一根玉簪簪住。
穿一身黑衣的靖王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場。
而穿這樣一身白色的靖王更是像一座雪山一般,渾身寫滿了“彆惹我”三個大字。
蕭景炎坐在主位上。
蘇芷染與鄭幼棠一同跪下。
這兩位主子跪了,自然身邊的貼身侍女也齊齊跪下。
九兒一跪下便立刻哭訴道:“王爺,請王爺替鄭姨娘做主!姨娘今日來王妃處請安,王妃百般刁難不說,竟讓半夏下毒,毒啞了姨娘!”
蕭景炎也不開口,而是喝了一杯鹿鳴遞過來的茶。
“燙了……”他隻喝了一口,便將茶杯放下。
茶杯與茶幾之間,發出一聲輕微碰撞聲,這一聲分明不重,可眾人心中卻皆是一震。
鹿鳴冷眼看向九兒道:“王爺尚未開口,你何須多言?”
九兒立刻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鄭幼棠跪在地上,不敢求情。
許久之後,蕭景炎將涼了的茶端起,喝了一口,淡淡說道:“夠了!”
九兒這才停下,可她額頭之上,已滿是血痕。
鹿鳴開口問道:“靖王妃,這是怎麼回事?”
蘇芷染彷彿被嚇呆了一般,竟久久無法回神。
許久之後,蘇芷染眼中亦沁出眼淚,她略帶哭腔說道:“妾……妾也不知,妾隻知今日鄭姨娘會來請安,卻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來,便讓她小等了一會兒。鄭姨娘來了後,喝了茶,又喝了冰水,不知怎麼的,就不說話了。”
蘇芷染說話的時候,語帶幽怨,彷彿受了不少委屈。
還需要斷斷續續,帶著哭腔,可把她難受得夠嗆。
說完後,蘇芷染又低下頭,用帕子小心翼翼擦拭眼角。
複又低頭,不再言語,偶爾肩頭在小幅度抽動,嗓子裡,還有輕微抽泣聲。
蘇芷染心想著:我都說的這麼明白了,你又不傻,肯定能夠猜出來。
卻見蕭景炎轉向鹿鳴開口說道:“將半夏收入王府大牢,去宮中叫來禦醫為鄭姨娘診治。”
說完,便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