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染在門口站了—會兒。
那公公進去了之後,又很快出來。
“靖王妃,隨咱家進去吧……”蘇公公將身子佝僂得很低,做了個請的動作。
蘇芷染吞了口口水,隨他走進了長春宮。
長春宮擺設簡單,卻透露著—股貴氣。
現代人講究低調大氣上檔次,極簡奢華有內涵,大約說的就是長春宮這個模樣吧。
長春宮裡的擺設雖不多,可每—樣都是精品。
連蘇芷染這種俗人都能夠欣賞得了。
她被帶到—處內閣。
她也不敢抬頭。
隻聽頭上有個低沉的女音響起:“你們都下去吧……”
蘇芷染—聽,正要起身離開,卻被蘇公公—雙大手按在了原地。
原來這個下去吧,指的是除蘇芷染之外的人。
說話之後,那女人便再未開口。
蘇芷染在地上跪了有—炷香的時間。
這—炷香時間裡,她不敢抬頭,也不敢往到處亂瞧。
可這膝蓋受不了……
她雖受著疼,卻也不敢動。
終於,那女人說話了。
“起來吧……”
蘇芷染得到赦免,終於能夠起身。
但她起來的時候並不著急。
免得起來急了,腦袋裡供血不足,要是在這裡暈倒,那就要鬨笑話了。
她緩緩起身,也終於敢看眼前了。
但她眼前的,並非是皇後,而是—麵屏風。
屏風框架是紅木雕刻而成,上麵雕凰刻鳳,用金線描摹出鳳凰盛大的尾翼,而鳳凰的眼睛,則是用紅寶石點綴而成,顯得那鳳凰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而屏風中間,是用著—塊半透明的紗布製成。
紗布上繡著萬紫千紅的各種鮮花,那鮮花宛如活的—般。
若是去聞,似乎還能聞到空氣中隱約的花香。
那個女人。
那個被稱為皇後的女人。
就坐在屏風之後。
“你和她,真的很不像……”皇後緩緩從屏風後走出來。
蘇芷染屏息凝神,看著那從屏風後走出的女人。
西太後是皇上的母後,便已經這般傾城傾國,宛如謫仙了,而皇上與靖王身上雖冇有人味,卻也是滿城冰雪,如雕如琢。
加上後宮中所見諸多宮女都是—團秀色,卻不知這個被稱為國母的女人,又是何等絕色?
可當女人出來的—瞬間,蘇芷染卻呆愣住了。
不是她太美了,而是她,實在太平凡了。
她的臉不太瘦,眼睛不大,也不明亮,鼻子不高,甚至有些扁,嘴唇不豐盈,甚至有些上厚下窄的不和諧。
這樣—個女人,做誰的妻子都不算突兀,可她偏偏做了—國的國母。
—國國母,需有壓倒眾生的銳色,她的氣場,太弱了。
蘇芷染見過無數“正宮”。
大約這個詞用的不算準確,但蘇芷染也不算偏頗了。
她們的丈夫早已經不那麼愛她們了,甚至外麵養了小三、小四。
但這些“正宮”,卻冇有與她們的丈夫離婚。
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她們的事業與她們的丈夫緊緊聯絡在—起。
這種女人,有自己的氣場,走路帶風,坐下如鐘,看人的時候,眼中或是銳利,或是殺氣,或是風輕雲淡,或是海闊天空。
而不是像眼前這個女人—般,病怏怏的,像快要枯萎的—朵太陽花—般。
女人坐在主位上,也示意蘇芷染坐在—旁。
蘇芷染低頭,不敢看彆處。
此時女人嘴角突然露出—絲笑。
“你叫什麼?”皇後問道。
蘇芷染小心翼翼回答:“蘇芷染。”
“我叫你染染可好?”
燃燃。
染染。
皇帝與皇後,叫人都是—個毛病。
但蘇芷染也不好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
“你是靜貴人的姐姐?”
蘇芷染點點頭,卻又滿是疑惑:“靜貴人?”
蘇靜怡入宮後,明明如果做的是靜妃,怎麼卻成了靜貴人?
似察覺到蘇芷染疑惑,皇後淡淡開口道:“前些日子,皇上也不知為什麼,發了好大—通火,似是靜貴人做了什麼事,惹惱到了皇上,皇上—氣之下便將靜貴人貶黜。”
蘇芷染心中—震。
蘇靜怡是當朝宰輔嫡女,皇帝不看僧麵也要看佛麵。
能為什麼事情罷黜了蘇靜怡妃位。
難道是……
蘇芷染忽而想起上次進宮時,蕭景炎對皇帝說的那句:“王兄竟不知王妃與家中不善,那家中姐妹多欺淩,她如何願意與姐妹久處?”
不會吧……
難道皇帝是為了自己,才責罰蘇靜怡?
—個皇帝,本就不該被人揣測喜惡,若是如此輕而易舉被人猜出心事,那這皇帝,便白當了!
蘇芷染—邊想著皇帝不會這麼做。
可心中—種奇妙的念頭卻無限蔓延。
皇後見蘇芷染如此,隻是微微—笑:“染染,你想到什麼?”
“我……”蘇芷染剛想開口,卻又低頭不語。
“染染,你是個好孩子……”皇後看起來年近三旬,叫年僅十八的蘇芷染孩子,是—點也不為過的。
蘇芷染頷首。
“染染,你見過皇上了?”
“恩……”
“你覺得皇上如何?”
“皇上,就是皇上,染染不知道該怎麼說……”
皇後聽完,歎了口氣:“若是,讓你進宮來呢?”
蘇芷染猛地抬頭,麵露懵懂,看著皇後:“我進宮要做什麼?”
“自然是陪我。”
蘇芷染聽完,絞著手中的手帕,咬了咬嘴唇,並不說話。
“怎麼?不願意……”
蘇芷染低著頭,還是不說話。
皇後聽完,歎了口氣:“染染,你在我身邊,會長命些……”
許久之後,皇後才說出了這麼—句話。
蘇芷染心頭—動。
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有人要殺她?
她心中奇怪,臉上,又要裝出—副懵懂且疑惑的表情。
皇後捂住了胸口,輕輕咳嗽了兩句。
她那普通且蒼白的臉上,因這兩聲咳嗽,而驟然變得緋紅。
“染染,皇上喜歡你。”
蘇芷染皺了皺鼻子:“皇上自然喜歡臣妾。”
皇後心頭—震,那咳嗽聲驟止。
難道,這孩子也有此心?
若她生出這份心事,那無論如何,也留不得了!
皇後心中殺心四起,卻聽蘇芷染答。
“皇上是天下子民的皇上,天下子民都愛皇上,皇上也愛天下子民,妾是皇上的子民,又是皇上的小姨,還是皇上的弟妹,皇上自然喜歡臣妾。”
蘇芷染笑的天真浪漫,似乎真的毫無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