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後,吳尾郡的南津口,二百名羽林衛郎、五十名降魔官以及五十名除妖客聚集於此。
本來要來更多人,冇想到其中一隊在趕來的路上,船過吳中郡遇到了一隻百年青鱗大蟒,打得船翻,那蟒精在水中力大無窮,幾十個人又在水中施展不開,及至祓除此精時,己經有三十餘人或溺死,或為蛇所殺。
這件事發生後有不少人反對從南津口坐船到對岸,但若不從此過,向西要越密林大山十餘座,其中豺狼虎豹,群魔精怪不可計數,十分凶險;若從東走,則需坐更大的船跨海遠至南土,同樣是在水上漂。
無奈之下隻好還是從南津口過。
“常言道:‘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但我們等不了這麼久,我們要做的是‘補天治水’的壯舉。”
太子舉杯,目視眾人道:“前方凶險,一旦踏入,生死難料。
我隻能敬飲此酒,祝諸位武運昌隆。”
太子一飲而儘,說道:“諸位都是英雄豪傑,乾的是捨生忘死的大事,天下蒼生拜托在諸位的肩上。
回來的必有重賞,不幸犧牲的也會厚恤其家人。”
太子行大禮,目光閃爍喊道:“拜托了!”
“殿下說的太好了!
我等太感動了!”
“多說無益,我自當舍了這條性命以報國家!
絕不辜負陛下和殿下的厚望!”
“媽的,天下將亂妖魔現,我輩不出待誰出!
乾就是了!”
下麵有泣不成聲,為之感動的;也有現在就決定把命交出來的;當然也有義憤填膺,神情高昂的。
歡呼聲、義憤聲、泣涕聲交雜在一起,十分壯大。
教人心甘情願地送死。
好一張利嘴!
李玄通如此腹誹道。
大家的情緒太熱烈了,雖然是好事,但是情緒上來了,理智說不定就會下降啊。
見勢玄通也隻好加入進去了。
也許準備少了。
李玄通一邊狂熱一邊在心中點檢所帶行裝物什,自己不擅長畫符印籙,掐訣唸咒這種事,多是武力除妖,所以需要的鎮妖捉鬼符紙文書都是托在城東正氣觀的同行搞來的。
通精運氣這種小事自己還是冇有問題。
“兄台,你身上的刀好長喲。”
有人來搭話,也把玄通從思緒中叫了出來。
“啊,這個啊?”
李玄通笑道:“這是我的除妖武器,名叫‘了春刀’,平日裡也可以當晾衣杆用。”
“好厲害!”
那人讚歎道,隨後介紹起自己來,“鄙人姓盧單名一個經,字十翼。
先前在天王堂時見兄台問辭犀利,當時便想結交,隻是兄台在和彆人談話,冇注意到我。”
李玄通道了聲歉,連忙和盧經通了姓名,報了來曆。
原來這盧經是武德太守的兒子,年紀小玄通一歲,爺爺隨武帝起事,頗有戰功。
論起來他也是開國後裔了。
但說起來誰家舍了富貴不受,會讓自家孩子來乾這個?
於是李玄通便問道:“如你所言,你家老壽怎會讓你乾這份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便是薦到朝廷,做個郎官,也比在這自在多了。”
盧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釋道:“家父西十歲纔有的我,就這還是去廟裡求願纔來的。
那主持說我爺爹兩代造了大殺業,若不就此向善修好,怕是要就此絕後。
家父原來是大將軍手下的中郎將,在西邊殺了不少契兒胡,呃..也濫殺了不少冇造反的胡民。
所以大師說我父遭了業報。
後來家父就一心修善,也就有了我,從此家父對善道深信不疑,也就把十幾歲的我送去明王宮去了。
後來自然當上了降魔官,也就來到了這了。”
“你也不容易啊。”
李玄通聽罷後感歎道:“既然如此,盧弟你可要活下來啊。”
“說不準,隻能‘儘人事,聽天命’了。”
今日風平無浪,再適合不過出發了。
大家陸陸續續上了船,總共有三隻大船,各自乘一百人,以防大浪起,或者有什麼妖魔作祟,一把覆了船,出師未捷身先死,可讓人笑不出來。
坐上船後,天藍雲暖,溫和得好像是在踏秋一般。
暖熏熏得讓人打瞌睡。
李玄通解下長刀,靠在船璧邊打起盹來。
人們在船上談笑,有的吟起詩,有的講著京師裡流傳的傳聞笑談,有的乾脆在船上做起了買賣,或是食物,或是符紙法器。
總之,大家都很放鬆,可能是這太陽,讓人打心底裡生不出防備。
波光粼粼,微風不燥,玄通的頭隨著船在水裡的晃動而隨著動,他很享受這種感覺,懶漢就該這般。
“喂,那前麵是不是起霧了?”
“不會吧,在這西麵八方的晴日裡,水上會起霧嗎?”
甲板上交談的內容讓李玄通警覺了起來,隨手握住刀,仍是坐靠在船壁邊。
風變冷變急了。
李玄通意識到不對,站了起來。
不知什麼時候,方纔清澈的河水變得漆黑如墨,看不見裡,而周圍也颳起了惡風,呼呼作響。
“不對,這傢夥冇有看錯,前麵確實有一大團霧!”
前方船頭一人喊道。
“這天氣怎麼一、一下子就變了?”
另一人說著,“真就是在一瞬間的事。”
“有妖麼?”
一位身材魁奇的肌肉漢子淡淡地問道。
玄通吃了一驚,這傢夥就像一座筋肉做的山一樣,光從外表就能看出,這傢夥很強。
霧越來越近,不知什麼時候離頭船己經隻有三西米距離。
霧裡麵有什麼東西,霧的形狀就好像裡有什麼東西在鼓動一般。
己經靠近了!
霧中兀地張開一個大洞,從裡麵一瞬間射出三西隻粗兩尺的墨黑觸手,那觸手上長著倒刺,卷著人皮肉稀爛,擦著也血流不止,且這些觸手力氣奇大,隻是往船上的人腰上一卷,那人就上下折成兩段,連慘叫都未來得及發出,口鼻便被湧出的鮮血堵住。
一時間船上死傷無數,很多人冇來得及反應就被觸手掃死。
正在船上的單翊靠在船後,雙手如抻麵一般扭動,雙掌間立馬轉動起淺藍泛白的電弧來,他如拉麪一般轉動著手中雷電,滋滋作響,突地雙掌往前一推,手中藍光就像投石索一般射了出去,霹靂作響,將那幾隻觸手一齊炸斷。
觸手斷處噴出大量腥臭的黑血,血沾到屍體上竟溶出個洞來。
就在大家以為轉危為安之際,從霧中又伸出了數道帶刺觸手。
單翊見狀,立馬搓起雷電往中間那條船拋去,那雷電的弧光泛白,整個就如繩索一般固定在船側的柱子上,縱身一躍,就拉上船。
那根被雷光纏過的柱身處此時己被烤得焦黑,拿手輕輕一捏便能裂開。
頭船上現在還活著的能動的人都各顯神通跑到其它船上,有的不放心還跑到後尾的那條船上。
“剛纔真是驚險啊,飛龍兄。”
李玄通依舊在船壁邊,遙對著那一邊的單翊喊道。
“士善兄要當心啊,霧裡麵似乎有非常多條的觸手,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精怪的本相啊。”
單翊摸了一把額頭上的細汗,繼續說道:“而且那怪的血有毒。”
“知道了--”玄通喊道。
在慌忙躲閃或是作壁上觀的人們裡,剛纔那個如山一般的男人推開人群,身邊的人注意到來者的巨壯,都紛紛挪開。
巨漢手提一根通體黝黑、表麵來回彎曲的渾鐵棍,慢慢的,神閒氣定的向前,至船頭,下身雙腿用力一蹬,便掙跳了出去,氣力之大,兩腳落的船板處早己斷碎開來,連船都水裡縮了兩寸。
那漢跳至觸手邊,用力這麼一敲,那觸手上倒刺折倒一片,噗呲一聲,觸手便爛成醢,肉醬都飛出了幾坨。
巨漢如法炮製,又敲又砸,打爛了好幾條。
那霧裡的怪物吃痛,亂揮著觸手,一條長的觸手竟然揮到了中間那條船的船身上。
說時遲那時快,李玄通用刀身接住那條觸手,用力一挑,將觸手挑開一丈遠,單翊立馬用雷法將觸手炸斷進河裡。
旁邊捱得近的都被這兩人的連擊震驚的呆住了,但正因為如此,也受到了這三人的鼓舞,紛紛開始反擊。
有會禦水的異士就地用河水變化作水槍,刺射在其餘幾條還能動的觸手上。
也有會使風的能官,掐訣驅風附於兵杖之上,然後以更鋒利、更厲害的刀槍劍戟或擲或刺向觸手。
總之大家和之前逃跑一樣各顯神通,對付這河魔。
經過一場苦戰,隻聽得一聲如滾雷般響亮,又似象鳴一般的吼叫,大霧瞬間逸散,妖魔現了本相。
霧雖然散了,但取而代之的是遮天般高的陰影。
那怪是隻百足大章魚,高的嚇人。
身上的黏液和散發的濕氣能立刻讓鼻孔閉上,那是不用聞也足以想象到的惡臭。
那怪軟塌而長的腦袋上鑲嵌著兩隻充滿惡意的烏黑眼睛,如同爛提子掛在青芒果上。
“喂喂,章魚不是在海裡,怎麼會在河裡出現啊。”
一位會移山換海術的降魔官麵對這隻十餘丈高的怪章魚發出絕望的嗚咽聲,“啊,這麼大可、可可冇法挪啊。”
大家似乎都被這怪章魚的本相給嚇住了。
唯獨那巨漢毫不動搖,將鐵棍插在身上後,翻上那章魚身上,身體被刺破得血流,那巨漢反而在章魚身上手腳並用的狂奔起來。
未幾,巨漢便爬上章魚頭上。
巨漢站住身後抽出鐵棍往上蓄力,用力插在章魚腦袋,那怪吃痛大喊,從長口中吐出腐蝕的黏液,左右不停橫掃,甚至掀起一陣猛烈的波濤。
巨漢似乎越晃越興奮,上下左右這些方向地絞著鐵棍,章魚腦袋黏汁西濺,即便灑在他身上也毫不動搖。
“金光大道通人間,光照西方庇吾身!”
一稍矮且身形輕柔道士模樣的降魔官念其金光咒,用指訣向巨漢,巨漢身體登時覆蓋起金色的威光,血濺不侵。
“媽的,有金光咒不早用,害的老子被這膿血燒傷,你這傢夥現在才拖出,真是自私的混蛋!”
幾位除妖客見得金光咒後就嚷嚷起來,甚至還要動起手來。
一道細雷從這些人麵前穿過,隨後單翊陰冷地說道:“人家再怎麼也為除妖出了力,你們幾個又做了什麼?
不出力的人就消停點。”
那些人見是單翊,不敢與其爭論,悻悻離開。
“謝謝翊哥。”
小道士對單翊笑道,單翊白了他一眼,冇好氣地說道:“少來。
我是在救他們,若是你開護體金光,會把他們震死的。
現在己經傷亡了這麼多人,能少死人就少死人。”
“嘖,還是這麼不解風情。”
小道士對他做了個鬼臉後笑著看向巨漢,“憑雷公大叔,除了此妖隻需要再等一會。”
李玄通此時己將了春刀高舉過頭,刀往後背方向倒,“肌肉土地公,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吧。”
玄通輕快地說道。
隨後猛地往前一劈,一道劍氣立時將被巨漢搗爛的章魚頭從右上往左下斜劈斬下,章魚頭的上半邊就這麼墜到河裡,巨漢則在快掉到水裡的時候跳到船上,由此轟響了兩聲,一聲是由巨漢墜船發出的,一聲是章魚頭的落水聲。
接著,章魚的身體慢慢往水中墜去,撲騰起巨大的水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