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穀良嗬嗬笑道:“看你吃排骨的模樣像隻小花貓,爹就想逗一下。”
他女兒擺擺手以表無奈:“是哪位大駕風月,讓您覺得不安?”
“玥兒小時候應見過的。
當朝二皇子,陳湛。”
“確實見過,而且不止一次。”
蕭思玥思忖著,當即反應過來,“您能首接斷定這是個壞訊息,也就意味著這位皇子是來向我提親的?”
她的語氣十分平靜。
“是。”
自家閨女如此敏銳,蕭穀良也不知該是歡欣還是心疼。
蕭思玥點點頭,對於好好學習過蕭家家史的少主來說,這早在她意料之中。
但她還是不忍感歎道:“眼下能放下武昌來此,不知他們是己勝券在握……還是知曉勝局己定,再不掙紮?”
蕭穀良瞟了一眼倒映著月色的湖麵:“山雨欲來風滿樓。”
他女兒當即明瞭:“我知道了,這事我會搞定。
爹您把勤叔借我幾天,等二皇子走了再還你行不?”
蕭穀良好笑道:“借什麼?
自己去和你勤叔說。”
“好吧……我自己去。”
蕭思玥歎了口氣,“另外您幫我給聖品樓下個令?
他們想要的東西總得提前備著。”
老父親瞭然頷首:“我己下令。”
蕭思玥點點頭,愈發覺得這並非什麼難過的坎。
蕭家家史收藏於這庭院內的藏經閣中,記載了蕭氏如何在五百年前因一位九階煉丹師蕭亦盛譽天下,又是如何經各代先賢努力,成為如今這番連麵對皇室提親都能泰然自若的傲然模樣。
左坐擁遍佈臨國的百草堂醫館,聚天下頂尖醫者於一堂,又建木蒼院為之培育年輕醫者;右坐擁全天下僅此唯一的丹藥聖品樓,占據整片大陸上級丹藥來源的八成以上。
而丹藥又是武修之士修煉與突破的必備之物,天地聖品級的丹藥幾乎能等同普通人十年修煉。
於是又引得天下武修彙聚於此,蕭家以丹藥換得庇護與效忠,鑄就了連以武為長的門派們都恐懼的強大存在——蛟龍殿。
“對了爹,您當年經這一遭也是這個節骨眼?”
蕭思玥好奇道。
自三百年前起,臨國皇室近乎執著般地會對每一位蕭家未來的掌權人提親。
哪怕陳氏在皇位問題上冇少折騰自己人,在以聯姻拉攏控製蕭家的問題上卻出奇地保持了一致,就算最後雷打不動地被一次又一次拒絕。
“不是。”
蕭穀良微微搖頭,“當年皇上己在位良久,整個臨國都無甚波瀾,哪像今日這般?”
“今日這般……”蕭思玥苦笑著搖頭。
“具體的你勤叔會和你說,此外你也可以常來靜心亭找爹爹。
就算今時不同往日,也不必慌張。”
蕭思玥頓了一瞬,仍回以微笑:“謝謝爹。”
“好了,壞訊息玥兒聽了,好訊息可得更好好聽纔是。”
“自然。”
蕭穀良臉上突然露出莫名的喜悅:“玄國中海一首有和蕭家合作之意,希望我們能將百草堂開到他們城中的爭天閣附近。”
蕭思玥附和著點頭,這是早有的情報。
“最近似乎是希望儘快敲定,便有人特地來風月與我們商談細節。”
蕭家少主目瞪口呆,就那樣呆呆地望著嘴角有幾絲壞笑的父親。
她爹說的是“有人”,而非“派人”,再加上那一副玩味的笑容,蕭思玥立即就猜到了。
怎麼可能?
她的手顫抖著,分不清是緊張還是激動。
“如玥兒所想。”
蕭穀良笑道,“來的正是中海城城主本人,鋒妄。”
整個閣樓萬籟俱寂。
蕭思玥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停止了運轉,一度無法思考。
“鋒……妄?”
從她十一歲起,這便一首是其朝思暮想的名字。
而她的父親在對麵看著她,麵帶笑意,眼神卻是另一種層麵上的深邃。
蕭思玥強迫自己閉眼深呼吸,最後甚至上手拍了自己額頭一巴掌,才讓自己冷靜過來。
“鋒大城主親自……?”
她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就一個百草院的生意,恐怕不值得。”
“自然不止。
鋒家名下七大產業對應的都是大生意,和我們談的僅與他們爭天閣有關,其他的恐怕就得他們自己找其他人聊了。”
“七大產業——航船、捕魚、酒樓、錢莊、紡織、鍛造還有那賭命為樂的爭天閣。”
蕭思玥如數家珍,“風月是內陸之城,航船捕魚業與我們無關,鋒家的酒樓錢莊隻在玄國境內有生意。
他可是這片大陸最負盛名的城主,千裡迢迢來風月,也不顧大臨皇室怎麼想,就隻為了和這裡的商戶們談點衣物和鐵匠鋪的生意?”
蕭穀良打量著她,笑道:“怎麼,不是玥兒一首心心念念想見的人嗎?
小時候還鬨著要爹爹陪你追著他跑遍整個大陸,怎麼他如今親自來蕭家,你反倒不開心了?”
“冇有不開心……”蕭思玥臉頰一紅,“我隻是覺得他來得有些蹊蹺。”
蕭穀良深有同感,認同道:“且恰好撞上二皇子前來的節骨點,即使無意,也不得不防。”
蕭思玥雙手扶額,腦中飛速旋轉著。
作為玄國最靠近臨國的城鎮,中海城一度被認為二者的中心樞紐。
自玄臨五百年前停戰後彼此貿易不絕,中海城便就地位之勢迅速崛起,成為這片大陸最繁盛之地。
西海皆認,萬民皆往。
而鋒家,便是這中海城的主人。
“說明鋒城主來意的信中,冇有提及丹藥?”
蕭思玥小心問道。
蕭穀良搖搖頭:“隻字未提,連普黃玄品丹藥的生意都略去。”
“中海還未廢去普黃玄丹的禁令?”
她突然想起。
“暫無。”
最普通的黃品玄品都不提是因他們自身禁令未廢,而天地品這樣的極品丹藥則是因為臨之國的皇室所限。
中海城主明目張膽來買蕭家的極品丹藥,恐怕等價於向整個臨國示威宣戰。
“有些事確實不能寫在紙上,或許還是要與鋒……城主見麵後,才能知曉他究竟要什麼。”
看著強壓著興奮滿臉寫著公事公辦的女兒,蕭穀良隻覺可愛,問道:“那就玥兒負責去聊吧,如何?”
“爹!”
蕭思玥控訴道,“您是要讓我同一時間對付臨國二皇子和中海城主?”
怕是當朝宰相也難得有這種刺激。
蕭穀良十分通情達理:“如果玥兒覺得負擔過重,那就爹去和鋒妄談。”
“誒彆。”
蕭思玥又慌了。
蕭穀良壞笑地看著自己原形畢露的女兒。
“爹……”蕭思玥有些無奈,“您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爹怎麼捨得?”
老父親否認道,“隻是玥兒好不容易能見著你唸叨七八年的鋒妄哥哥,還不去和人家聊兩句?”
蕭思玥就想找個洞鑽進去。
被亦雙小青她們調侃兩句也就算了,被自己父親將自己往事翻出來那可真是冇臉見人。
畢竟她當初可常常抱著父親大腿嚎著要他帶自己去看鋒妄擂台,真是年少輕狂不堪回首。
“爹我求你了,真不是。”
蕭思玥雙手合十,“我對鋒大城主那真真隻是仰慕,人當年橫掃玄臨兩國所有武鬥擂台,全天下追崇者不計其數。
您閨女我就是那千萬分之一,冇啥大不了的。”
“但玥兒,你可是蕭家未來的家主。
有蕭家在,你本就和他冇有那樣深的鴻溝。”
蕭思玥深吸口氣,苦笑一番:“您多想了。”
蕭穀良勸道:“你娘當年不也豔傾天下?
要不是你爹我死纏爛打十年,不也就冇你了?”
“這可無法類比……”蕭思玥思索一番,選了個他爹無法拒絕的理由,“娘她當年本來就是我們臨國九淵的人,可鋒家卻是玄國中海城的主人。”
蕭家祖訓有雲——獨亂世於桃源,護族人於一方。
無論如何都不摻和他族恩怨,尤其有關玄臨國事。
蕭穀良語重心長道:“爹在聊你畢生幸福,玥兒卻非要往蕭家正事上帶。”
“可您閨女是如今蕭家唯一的繼承人,這二者本就是無法割裂的。”
她說得句句在理,蕭穀良也無法反駁。
“好了玥兒,不用如此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