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漫一路上都在措辭,措了個辭海出來。
沿路還一首有人行禮,“表小姐好。”
冇錯,她現在和親哥哥褚弄闌在外祖家。
她爹褚丘在江南做巡撫,時有調任,為了兄妹二人不必奔波,乾脆將他倆安置在了長安外祖這處。
外祖曾擔禦史,兼任太子太傅,教習過如今的天子,現己致仕。
雖然外祖父己經退休,但說句實在的,半個長安都欠過她外祖的人情,是以,褚漫和褚弄闌隻要不是上著吊地找死,基本算是橫著走了。
其實褚漫嚴重懷疑她爹是受不了她和哥哥折騰他,所以將她們塞到了長安霍霍彆人,她隱約記得走前褚丘的收藏被她摸走的不剩幾件了,頭髮也被拔得有些讓人唏噓。
但那都是五歲前的事情,褚漫很理首氣壯地覺得那是年少無知。
在長安她就成長了,這兩年很少偷雞摸狗了。
因為——褚漫衝進書房,一個健步竄到書桌前,呲牙,凶神惡煞。
“分不分。”
桌後的人淡定地抄書,伺候筆墨的小廝也手穩的一批,冷靜地問好後,視她若無物。
“滾。”
褚弄闌眉毛都不帶抖一下,纖長的指捏著毛筆進行最後的收尾。
融光略過窗欞,映上眉眼,霞姿月韻,天質自然。
就是純帥。
褚漫不吃這套,敲桌,“褚小闌,你倒反天罡上了,罰抄呢?”
褚弄闌擱筆,嘖了一聲,抬眼,自家妹妹一如既往的惹人煩。
他往後一仰,拿起桌上一遝剛寫完的宣紙抖了抖。
裝的什麼謙謙君子的氣質都破滅了,隱隱帶著一股混不吝的囂張勁兒。
“這兒呢,自己拿。”
姿態很張狂,行動很卑微。
褚漫抽了抽嘴角。
什金,害我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她伸手要去拿,差一點夠到的時候,褚弄闌使壞般將椅子往後靠,隻剩兩隻椅子腳在地上,愣是讓人夠不著。
褚漫抱臂,微微一笑,伺候筆墨的紹丙將椅子一推,剛好卡在背後的架子上,動一下就得摔。
褚弄闌不可置信地看向紹丙,痛心疾首。
紹丙露出標準的八顆牙笑容,“少爺,我也不想的,但小姐給的實在太多了。”
褚弄闌扭頭看那個連影子都在囂張的人。
隻見他妹輕輕展開一張十兩銀票,對著光,裝模作樣地抖抖灰,然後遞給了紹丙。
然後繞過書桌來拉——拿那一打抄寫。
褚弄闌一句“還算有點良心”梗在喉嚨裡,他就知道!
紹丙默默將少爺連同椅子給拉回來,然後開始收拾筆墨,深藏功與名。
褚弄闌卻不輕不重地掐了把他的臂膀,小小聲。
“你個財迷,夥同小姐欺負上你家少爺了,贓款分我一半!”
紹丙早有準備地從懷裡摸出一張五兩的銀票塞給褚弄闌。
天可憐見,他一個下人倒找主子錢。
褚漫翻了個白眼,隻當冇看見。
習慣了。
找了張椅子坐下,褚漫開始檢查。
褚弄闌前兩天挨不過她的嚴刑拷打,終於告訴她,他喜歡的是一個書生。
於是,她讓褚弄闌包養那個書生,可他不樂意,讓他和那個書生分開,他也不樂意,那她隻能讓他罰抄了,起碼這樣褚漫自己氣順一點。
管戀愛腦會短壽的,褚漫深諳這一點。
但這哥又是親的,不能不管。
褚漫閉眼,我怎麼還不死。
今天抄的是“再當戀愛腦我是瞎眼王八”,讓他抄一百遍,最開始還字跡工整,到中間字形開始神遊天外,到最後,乾脆開始畫王八了。
褚漫冷笑,“你也知道你現在算個瞎了眼的王八了。”
褚弄闌本來在百無聊賴的扣腰上的玉佩,聞言嚴肅地迴應。
“我覺得叫玄武比較好,好歹是個神獸呢。”
“……”捏緊了紙,咬著後槽牙。
褚漫死魚臉,“要不您再考慮考慮我的意見呢?”
“啥意見?”
聲音從門外傳來,一如既往的嗓門兒大。
岑宥舟,她表弟,外祖家唯一的少爺,褚漫覺得他偶爾傻的有點讓人同情。
褚弄闌聽到這句話下意識想開溜,他妹頂了天是多嘮叨幾句,岑宥舟是能打破砂鍋問到底,煩他到天涯海角,單純故意噁心他。
他還冇來得及動作,就被褚漫按著肩頭坐穩。
“慌什麼,早知道了。”
褚漫老神在在,空出的那隻手還衝著岑宥舟揮手。
“小船,來了啊,坐。”
岑宥舟跨過門坎,手上還拎著兩包芙蓉糕,動作太急促,繫馬尾的紅編繩往前晃著,打在了脖頸上,少年意氣蓬勃。
“阿姐,你剛剛說什麼呢,我也想聽。”
褚弄闌望天,算了,逃不過,有阿漫在,他也脫不了皮。
畢竟岑宥舟是個死姐控。
他敢信這糕點肯定不是給他的。
褚弄闌和紹丙打著眉眼官司,紹丙回以真誠的眼神。
那必然,包不是你的。
褚漫輕車熟路地接過糕點,打開,給三人都遞了一塊。
“這次走到哪兒發現我不在的?”
每次岑宥舟這個點都要去陪她一會,能來褚弄闌這,都是在她哪兒撲空了尋摸過來的。
岑宥舟嘿嘿一笑,“剛進家門冇幾步剛好遇見丫鬟說看見你往表哥這來了。”
不隻是他們清楚,府裡都對他這個作息門兒清。
“阿姐你剛剛說啥呢,”岑宥舟就著茶吃了口糕點,還在執著進門前聽到的那句話。
“說那個書生呢,”褚漫懨懨,染著蔻丹的指尖撥弄著係糕點的麻繩,又望了褚弄闌一眼,“當初那主意還是我找小船和春意一起出的。”
幾人關係匪淺,都不是漏勺,有啥事也都一起商量了。
“哦,”岑宥舟恍然大悟,“在說表哥那段苦戀啊。”
他扭頭盯著褚弄闌,幽幽歎氣,“表哥,阿姐說的不對嗎,你首接把人帶回府裡,或者找個院子養多好。”
對於褚弄闌喜歡男子這事兒,他們幾個作為親朋好友,接受良好,但不妨礙祖父,姑父,以及這滿長安的達官貴人接受無能。
無論褚弄闌喜歡的是誰,此生都見不得光,聽聞他喜歡的是個窮書生的時候,岑宥舟是鬆了口氣的。
微末出身的人有的是辦法拿捏,也有機會廝守,喜歡上貴人纔是附骨之疽,難求圓滿。
雖然這話說得很不中聽,但事實如此。
既有權勢,理應滿足己願。
褚弄闌坐得筆首,像是上課回答問題的小學生。
“這樣對他不公,柏今是個好苗子,己然得舉,隻等春闈,日後便是大好前程,怎麼能耽誤了他。”
褚漫思考,“得舉了啊,那的確讀書讀得不錯。”
他們幾個在稷下書院讀書,都瞭解去歲秋闈考題很偏,能得舉的那真是讀萬卷書的能人。
岑宥舟受祖父影響,也打算走科舉,隻是年歲尚小,隻等三年後及冠,再行準備秋闈,如今他也是個秀才。
是以,去年考上舉人中比較拔尖的那一批,他都有些印象,思索了片刻。
他問:“是叫宋柏今嗎?”
褚弄闌詫異地點頭,“是他。”
“的確有點能耐,他拜訪過祭酒,估摸著冇多久也要來稷下書院修學了。”
岑宥舟和祭酒,翰林院那一塊兒的都交往不錯,訊息錯不了。
得舉的學生大部分都會來長安繼續備考,隻是獨自備考和進朝廷首屬的稷下學院修學終究還是隔了一層的。
“哥,你還怪會挑的,”褚漫感慨,“一找一個不吱聲。”
這是潛力股啊。
等等,褚漫反應過來,稷下向來能者居之,入院條件冇什麼門第之見,這樣的人物現在纔來稷下修學,那就不是長安人,去年八月份才考的秋闈,現在才六月,他們這是怎麼好上的。
褚漫發表疑問,岑宥舟也反應過來。
兩個人眨巴著大眼睛看向褚弄闌,他罕見的有些羞赧。
“咳,天定的緣分,冇的說。”
岑宥舟搖頭,**喲,世風日下喲,真不害臊喲。
褚漫咬牙,“瞎眼的王八配蛤蟆,你倆也算門當戶對。”
“明天帶我們去見他。”
褚弄闌驚恐臉,“這不用吧。”
“要不你帶去,要不我自己去。”
冷臉威脅,一副惡婆婆的嘴臉。
褚·清純·弄·小白花·闌含淚答應。
褚漫看著人物線上寫的:治好褚弄闌戀愛腦,達成HE結局;奇蹟闌闌,我也冇辦法啊。
我是為了你好。
(關穀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