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習習,出水芙蓉從曲橋下一首延伸到複廊,波光瀲灩的湖水中倒映著低垂的藤蘿。
清荷的香氣與女子們的胭脂水粉混雜在一起,步搖垂墜,珠色瑩潤,似乎也變得奢靡嬌貴起來。
“今日怎麼不見你家小姐?”
褚風璟在這芙蓉宴上略坐了一會兒,隨手招來個丫鬟問道。
那丫鬟臉色白了白,想起主母的囑托,哆哆嗦嗦地道:“二小姐前些天染了風寒,怕把病氣過給旁人,隻閉門修養。”
聞言褚風璟挑了挑眉,想起那張牙舞爪的紅裝少女,露出個笑來:“早不染晚不染,怎偏今兒就病了。”
說罷揮退了下人,兀自走遠了。
此時的芷水居大門緊閉,兩個婆子正坐在門口吃果子,其餘的丫鬟們都在院子裡或灑掃或繡花,都留著隻眼睛盯著屋子裡的動靜。
無他,芷水居的這位小姐可是個不好伺候的主。
“蕊香啊,你說她們是不是想把你家小姐困死在這裡。”
一隻宛若無骨的細手掀開了床簾,露出張明豔的小臉。
眉若翠羽,膚若素雪,臉龐垂下的金箔流蘇微微相撞,若鳳鳴幽澗。
姮煦半臥在榻上,將案上的筆執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又將其插在了髮髻中。
研墨的蕊香無奈道:“小姐,再不起來把佛經抄完,隻怕夫人又要責怪了。”
如今柱國將軍府的女主人奚夫人並不是姮煦生母,這個世界也冇有姮煦真正的親人。
她和朋友在一場海嘯中喪生,姮煦穿越到剛出生的嬰兒身上,便是這位爹不疼娘不愛的將軍府二小姐衛姮。
這個世界類似修真界,但並非所有人都能修煉;修士的地位非常高,因為他們可以抵禦魔族的入侵。
姮煦生母就是一位咒術修士,對衛將軍一見鐘情,甚至暗害其青梅竹馬的奚夫人,導致奚夫人難產。
原本的龍鳳胎也隻活了一個,便是大小姐衛慧。
奚夫人也不是好惹的,她出身名門,當今奚貴妃乃是她親姊姊,貴夫人該有的手段智謀她都有。
最後叫姮煦的生母死在了她手下。
連帶著姮煦這個仇人之女,奚夫人自然不喜,明裡暗裡打壓她。
奈何衛姮殼子裡裝的是姮煦,原本就是倔強的性子,她就敢跟奚夫人硬抗。
奚夫人剋扣她飯食,姮煦就敢把食盒摔她臉上;奚夫人話中刺撓她,姮煦就敢立馬懟回去;奚夫人在姮煦生辰時送白粥膈應她,姮煦連粥帶碗扣在她的寶貝大女兒頭上。
明明是不討喜的人,卻偏偏過成了最逍遙的主。
翻牆出去打馬球,逛燈會,遊湖……姮煦這人就不會委屈自己。
將軍府一向廉潔奉公,冇出過姮煦這種刺頭。
但他們還真不敢把她怎麼樣。
姮煦出去的次數多了,竟然跟五皇子熟絡起來。
這五皇子正是奚貴妃的獨子,倍受聖上寵愛,也多次暗示姮煦是未來的皇子妃。
天知道奚夫人憋了多久才嚥下這口氣,但兩人對峙多年,也摸索出了些相處之道。
比如這次奚夫人責令她禁足抄寫佛經,姮煦倒也會乖乖待在家裡,但是佛經她一字也不會動,隻維繫個表麵功夫。
“阿姮。”
姮煦微微抬了抬眼皮,隻見一身紅衣的褚風璟正坐在圍牆上。
那雙上揚的桃花眼斟著溫柔的笑意,鼻梁高挺,微薄的唇角透著赭色。
原本過分濃豔的麵容被淩厲的骨相中和,猶如他左耳那顆金絲鑲嵌的紅寶石,攝人心魄也拒人千裡。
“阿姮?”
見姮煦不為所動,褚風璟捏了個訣。
少女髮髻中的毛筆伸展開來,竟變作一枝灼灼桃花,氤氳著粉紅色的光芒。
姮煦這才喜笑顏開:“你倒是會討人喜歡,怪不得聖上和貴妃娘娘將你寵到天上去。”
依褚風璟高傲的性子,斷不可能會這些哄女子開心的術法,是在認識姮煦之後才慢慢學會的:“姨母脾性嚴厲,你與她相爭……”褚風璟口中的姨母,也就是柱國將軍府奚夫人。
“你也覺得我應該跟她服軟?”
姮煦麵色忽地冷下來,隨後看向緊縮的院門和盯哨的丫鬟婆子,“如果你今日是來氣我的,那麼就請離開吧。”
一旁的蕊香聽得是渾身發顫,也就她家姑娘敢對五皇子如此說話。
褚風璟聞言也是一愣,然後就見姮煦關上了窗子:“道不合,不相為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