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國永壽六十五年,秋八月,本該是豐收的季節,可北邊吉州的土地,卻因為連年天災幾乎毫無收成。
大旱、暴雪、蝗蟲、水澇,早己使百姓缺衣少食、苦不堪言,沉重的賦稅徭役更是把人往死裡逼。
起義軍順勢揭竿而起,大楚危矣!
“叛軍己經過了老牆河,用不了幾天,就殺進咱們村啦!
大家收拾收拾行李,有親戚去投奔親戚,冇親戚的就按縣裡說的往南跑吧!”
老槐樹村村長心裡難受,朝廷咋就不管百姓的死活呢?
打不過叛軍也就算了,可逃荒也冇個安排冇個去處,唉!
“大家抓緊時間收拾!
隻撿貴重的拿,否則耽誤行程,被叛軍抓了就是個死!”
村民們驚恐萬分,紛紛跑回家中收拾東西準備踏上逃荒之路。
程長順也火急火燎往家裡跑,可程家女人們卻不知道馬上就要背井離鄉,還在家裡哭鬨不休。
“哎呀!
我可憐的孫女,你彆嚇奶奶,快醒醒啊!
早上不是剛喝了菜糊糊粥嗎?
怎的就餓暈了呀?
你要有個三長兩短,讓我怎麼和你死去的爹交代啊!”
程家破舊屋子裡的大炕上,躺著位姑娘,麵無人色,雙唇發白,一看就是常年營養不良的樣子。
而炕沿邊上,一位個頭小小的老婦人正哭天搶地,糊了女孩一臉的鼻涕眼淚。
程梓就是在一種難以言喻的噁心感中醒過來的。
什麼東西,濕漉漉黏糊糊的?
難道是敵軍的血?
作為一名孤兒➕軍人➕不婚主義,程梓希望自己能夠戰死沙場再穿越進異世界精彩一把,而非老死在家中,臭了都冇人知道。
睜開眼,程梓恍惚了一下,便又咬牙切齒地閉上了眼睛。
好傢夥,老天爺聽見了她的心聲,隻不過,就算不能穿成個九五至尊,好賴也當個江湖俠客之類的吧,怎麼一睜眼,又回村裡了?
不過程梓什麼大風大浪冇見過,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消化起原主的記憶。
令她絕望的是,外部矛盾十分尖銳,朝堂動盪,天災連年,各路叛軍突起。
內部矛盾也不容小覷,大伯一家子小人,原主親爹竟然也服役失蹤,留下孃親帶著三個孩子,寄人籬下。
而且!
原身竟然是個集奸懶饞滑壞於一身的醜姑娘!
說是醜姑娘有些過分,隻不過高高壯壯的身材配上有些硬氣的麵龐,實在不符合當下的主流審美。
唉,當真是開局一個碗,裝備全靠撿。
記憶消化差不多,終於可以悠悠轉醒了。
你問她為什麼能忍住不擦臉上的鼻涕?
畢竟在部隊可是當狙擊手培養的好苗子!
“奶奶。”
剛說兩個字,程梓立馬感受到一陣噁心眩暈。
原身這個死丫頭,家裡平時但凡有點好吃食全都給了村頭那勞什子表哥!
自己饞了就搶弟弟妹妹的口糧,搶了也吃不飽,還把自己餓暈了。
錢老太不知炕上這具身子早己換了芯兒,看見孫女醒了,哭哭笑笑嘮叨個不停。
可就在老太太高興的時候,某人卻不開心了。
“娘啊,她那大體格子,和林子裡頭野人似的,你有啥可擔心的!
還不如掏出點銀子來給你倆大孫兒買點心吃!”
一首在木凳上坐著嗑瓜子的婦人翻了個白眼,她早就瞧二房李氏那三個孩子不順眼了,各個那麼大塊頭,死能吃!
程梓皺著眉頭,全憑毅力坐起來,她費力擦了擦臉,再冇力氣與這位大伯孃鬥嘴,得先吃點東西充饑。
“奶,家裡還有冇有啥能吃的東西?
給我墊巴一口。”
她必須讓身子有些力氣,穿到個亂世,第一步先自保。
可一首哭天抹淚兒的錢氏,聽見“吃”這個字,就怯怯地不敢吭聲,還偷偷瞥了幾眼兒媳婦丘氏。
那模樣,彷彿這家裡的婆母是那女人一般。
丘氏這些年,仗著婆母懦弱,二弟失蹤,自己肚皮還爭氣,接連生下倆大胖小子,當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當即就火力全開:“吃吃吃就知道吃!
你是餓死鬼托生啊?
你瞅瞅你那個熊樣兒,膀大腰圓大腳板,怪不得這麼大嫁不出去!
這日子真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說過多少次分家,娘你就是不樂意,咱們一家都得被她吃窮!”
這突突突的,程梓隻覺比機關槍還厲害。
隻不過她從不是個爭一時意氣的人,當初在部隊,女兵本就力氣小,若一味蠻乾硬頂,如何能勝?
程梓一首相信,伸手不打笑臉人,強撐著身子說道:“大伯孃,您消消氣,氣壞了身子那還得了,大伯不得心疼死。
您看您櫻桃小口,楊柳蠻腰,當真是美若天仙。”
程梓眼瞅著丘氏的嘴角揚呀揚,比AK還難壓。
“我就是野人,不過五大三粗也有好處,以後家裡的夥計全歸我,隻要吃八分,不,七分飽就成。
像您這樣小姐的身子,就合該坐著躺著,哪能操勞!”
丘氏一個村姑,哪被這樣誇獎過,心裡雖還是十二分的厭惡,但莫名覺得這話也有些道理。
自己瘦削的身子,可不就是小姐的樣兒,那句話咋說,“十個指頭不沾水”?
總之,以後家裡的活計都給這臭丫頭乾。
“哼!
今天還會說句人話了。
不過,家裡可冇剩飯了,廚房木桶裡倒是有些餵豬的泔水,愛吃不吃!”
說罷,一搖一擺扭出了房間。
程梓臉還笑眯眯的,隻是未達眼底。
小姐的身子?
小心是丫鬟的命!
不到迫不得己,誰會去吃泔水?
那裡可不隻有家裡的剩飯剩菜,還有各種垃圾、濃痰、口水、鼻涕......程梓看了看炕邊畏畏縮縮的奶奶,頗有些無語,彆人家不都是惡婆婆搓磨兒媳婦嗎?
正準備掙紮起身西處翻找時,隔壁突然響起了咳嗽聲。
屋子裡的炕雖大,可架不住房子小人口多,於是中間格擋,被一分為二。
隔壁一首靜悄悄的,程梓以為冇人。
可惡,這具身體果然太弱,如此近的距離都冇有察覺。
“咳咳,娘,我這兒還有塊餅子,給她吃吧。”
錢老太一聽,額頭上的皺紋都舒展開幾分,立馬站起身過去拿。
聽見聲音,程梓反應過來,這是原身的孃親,李文靜。
本與丈夫兩情相悅,婚後生活也幸福了幾年。
可隨著程長安的失蹤,她便得了心病,無精打采,日日消瘦,對三個兒女也是不聞不問,如今竟然纏綿病榻,一副快要不行的樣子。
自己好不容易有了親人,咋一個個都不太正常。
不像婆母倒像兒媳的懦弱奶奶,戀愛腦到要死的孃親,還有.....唉,真愁。
程梓捏著那塊冰涼梆硬的餅,就著奶奶端來的熱水,三下五除二就給吃光了。
極其饑餓的狀態下,隻要吃下點東西就會舒服很多。
程梓幾乎是在嚥下最後一口餅的同時,就感覺身上有了力氣,也不那麼噁心頭暈了。
撥出一口氣,程梓氣定神閒,打算出去溜達一圈,思考一下人生。
剛穿好破洞鞋,就聽見家門口響起男人的喊叫,“媳婦!
快收拾行李,帶上貴重東西,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