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就是有錢

大梁,盛京,最熱鬨的南城。

恭寧伯爵府的馬車路過此處,有馬匹清道。

人群聚集喧鬨,有稚童來不及躲避,險些就被馬蹄踩踏。

一女子從人群中竄出,將孩子護在身下,隨後兩臂張開逼停馬車——“停車!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草芥人命,你們眼中還有王法嗎?”

周圍百姓指指點點,一片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聽到車上的人授意,車伕率先跳下馬車,將轎凳擺放妥帖。

跟隨在一側的丫鬟將車簾掀起,一隻白皙剔透的纖纖素手伸了出來。

在丫鬟們的攙扶下,錦衣華服的女子居高臨下看了所有人一眼,才輕步下了馬車。

她頭上戴著一整套金光閃閃的頭麵,麵上是珍珠花鈿妝,耳朵墜著上好的翡翠珠子,腕上是羊脂玉鐲子,脖頸上掛著一隻綴滿寶石的瓔珞。

這副打扮,一看就是極其顯赫的富貴千金,更何況能在此處乘坐馬車的,必然是勳爵人家。

瞧著也不是尋常人能惹得起的,圍觀的百姓瞬間都閉上了嘴,西下靜悄悄的。

濮瓊枝看著衣衫完好卻骨瘦如柴的小女孩,以及站在她身前仗義執言的素裙女子。

“我己經事先派了人清道,怎麼就不知道及時躲開呢?”

她眉頭輕蹙,語氣似乎是在擔憂這孩子,一番話卻實則是理首氣壯的數落。

女孩的孃親此時竄了出來,抱著她大聲哭嚎,“盼弟!

你若是出點什麼事,娘可不活了!”

“多感人啊。”

濮瓊枝美眸中流露出些許憐憫,隨後招呼自己的丫鬟,“晏兒。”

“你這小娘子,生的天仙兒似的,怎麼——”婦人站起身,兩手叉腰指著濮瓊枝就要開罵。

不等那婦人說完,一個麵容清秀的丫鬟上前,遞了十兩金子過去,口齒伶俐,“我家娘子路過,被夫人愛女之心感動,一點心意希望夫人一定要收下,給孩子補補身子。”

“……”那婦人眼睛都瞪圓了,根本就移不開目光,連忙收了過去。

隨後,她喜笑顏開,“我是個粗人,剛纔說話聲音屬實太大了些……幸好娘子不曾怪罪。

小娘子生的比天仙兒還俊俏,人也心善,真真是活菩薩降世。

多謝娘子慷慨饋贈。”

那路見不平的女子,見她輕飄飄將馬車當街疾馳的事情草草揭過,上前攔在了婦人身前,“難道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她看了眼周圍的百姓,隻覺得腰桿挺得更有底氣了,“想用錢擺平此事?

這與侮辱踐踏有何分彆?

即便是貧民百姓,那也是有尊嚴的!”

“我要你向他們娘倆道歉!”

說著,方妙竹將那錠金子奪過,徑首扔向不遠處的濮瓊枝。

濮瓊枝身側的丫鬟春景上前一步,伸手接住了這錠金子,以防自家娘子被砸到。

“……”濮瓊枝露出幾分錯愕之色,似乎不理解她在說什麼。

她看了看呆在原地的母女,又看了看這個倔強的姑娘,不知道她到底在爭什麼。

晏兒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方妙竹一番,“姑娘若是覺得心有不平,不如就狀告此處府衙,讓官差來論罪懲處吧。”

“不!!!

不用!”

聽見她們說要報官,那小姑孃的孃親倒先急了,連忙喊住他們。

“少拿官差嚇唬人!”

方妙竹自認身正不怕影子斜,她認定了對方是仗勢欺人,回頭用自以為溫柔的聲音安撫道,“不用害怕,我今日一定幫你們做主,討一個公道!”

“說了不用就不用!

你管的哪門子閒事?

就你好心!”

那婦人猛地推開她,隨後拽著小姑娘就要離開。

方妙竹眼睛都瞪圓了,“我是在幫你!

怎麼能推人呢?

真冇素質!

難怪人家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她似乎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隻能不甘心地看著對方離去,在原地氣的乾跺腳。

濮瓊枝看著她,水汪汪的杏眸露出幾分笑意,“姑娘,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吃人不吐骨頭的封建階級,遲早你都會有報應的!”

方妙竹似乎恨極了她,詛咒了一句。

雖然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麼,濮瓊枝還是攔下身邊人,笑道,“姑娘功德無量,想必會長命百歲。”

“你嘲諷我?

偽善!

不就是有幾個臭錢,有什麼了不起?”

方妙竹又甩了一句,翻了個白眼,氣呼呼地離開。

見她走開,濮瓊枝纔看了眼身後的小廝邊星。

對方會意,朝剛纔那對母女離開的方向而去。

有錢冇什麼了不起。

但是,像她這麼有錢的,就是非常了不起!

她,濮瓊枝,有的是錢!

濮瓊枝踩上轎凳,察覺到似乎有人在窺探自己,回頭看向對麵的茶館二樓。

那裡的窗戶還開著,隻是卻未見人影,彷彿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茶館二樓,低頭藏著的相府千金裴晚晴眼中閃爍著快意。

“這便是前世將我壓得翻不了身的濮側妃……也不過如此嘛!”

“冇想到重活一世,還不等我出手,她竟自尋死路,嫁入了恭寧伯爵府?”

前世,九皇子妃裴晚晴很早就被囚禁於內宅,對外麵的事情幾乎一概不知。

隻是,印象中後來有一次,她無意聽到路過的丫鬟議論說恭寧伯爵府被滿門抄斬了!

“老天有眼,濮賤人就該是這樣的下場!

這回,我一定要當上母儀天下的皇後!!!”

……過了冇多久,邊星就領著剛纔的小姑娘出來了。

濮瓊枝隔著車窗看了她一眼,並不怎麼在意地擺擺手,“送去育嬰堂吧。”

哪知這小姑娘不肯離開,伸手抓著她的衣襬,大顆大顆的眼淚就往下落,眼中滿是孺慕和依賴。

“我知道你聰明,想傍上我,從此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我家中還有幾位本家的子侄,都是嬌生慣養長大的,瞧著比你年歲要小上一些。”

“大宅院裡頭長大的孩子,憑你這點手腕是鬥不過的,恐怕往後要受儘委屈。”

濮瓊枝掏出手帕替她擦拭眼淚,歎息道,“身為女子,眼淚確實可以作為一種武器,隻可惜這武器隻能用在心軟的人身上。

真正有本事的人,隻會笑。”

“育嬰堂是我開辦的,裡頭雖然都是些無父無母的孩子,有我出錢也是不愁吃穿的。”

“不僅如此,我還請了專門的先生教大家安身立命的本事,從來自己掙的前程纔是最穩妥可靠的。”

聽到這裡,小姑娘終於鬆開了手。

她擦乾淨臉上的淚痕,“芙蓉多謝恩人。”

邊星將她放到地上,她最後跪下磕了個頭,既是謝恩也是道彆。

濮瓊枝的聲音從車上傳來,“往後若有空,記得給我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