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當年的俞府,塗山家的宅子。
熟悉的一切又映入小夭的眼簾,小橋流水、瀑布假山、鮮花夾道、竹徑通幽。
小夭緩緩走進月門,九曲迴廊令她柔腸百轉,庭前是那株枝繁葉茂的月桂樹,樹下卻再也見不到那位如金如錫、如圭如璧的謙謙君子!
又想起在這裡英年早逝的豐隆……小夭心中一陣陣抽痛,不免神色黯然。
蓐收見狀急忙趨前詢問:“小姐是不喜歡這裡嗎?”
小夭連忙收斂心神,答道:“無妨,隻是想起了兩位故人!”
小夭頓了頓,臉上重又露出笑容,抬頭問蓐收道:“你們如今不住在鎮子裡嗎?”
“清水鎮格局不適合駐兵操練,如今我們駐紮在鎮東的空曠場地,這裡是聽聞小姐要來,臨時收拾出來給小姐住的,方纔圍住小姐的官兵並不知情,不知者不為罪,還請小姐莫要見怪。”
小夭笑道:“他們忠於職守,何罪之有,況且他們也並未對我無禮冒犯,我又怎麼會怪他們呢?”
“如此甚好!”
蓐收笑逐顏開。
蓐收喚來兩名女兵帶小夭沐浴更衣,又陪著小夭用過了晚飯。
席間小夭詢問清水鎮戰況,蓐收說軒轅大軍己圍困神農義軍多日,可他們的主力卻仍舊藏在深山之中,不肯出來應戰。
隻有相柳,隔幾日便會率一小隊人馬前來襲擾,軒轅大軍不勝其煩,近日己經開始放火燒山,逼洪江的主力出山應戰。
小夭聽罷心中一陣急跳,跳得她臉色蒼白,冷汗涔涔。
蓐收見小夭神色不對,便起身問她:“小姐不舒服嗎?
可是旅途奔波勞累了?
不如小姐早些歇息,我就先行告退了!”
小夭立刻控製住異樣,微笑著說:“我不累!
蓐收將軍,軍營之中有冇有難以醫治的病患?
我可以跟軍醫一起去給他們看看。”
蓐收眼前一亮,驚喜地說:“還真有幾名官兵病情危殆!
是前幾日放火燒山、圍困敵軍時,風向突變被山火燒傷的,軍醫們也束手無策,隻能用藥拖著,如今性命垂危!”
“那你趕緊帶我去看看,早一時救治就多一分生機!”
小夭連忙起身朝外走去。
蓐收帶著小夭來到傷兵營,營中瀰漫著一股腐爛刺鼻的惡臭,令人作嘔。
蓐收都不由自主地用衣袖掩住了口鼻,小夭卻毫不在意,反而加快腳步走向患者。
隻見木榻上躺著西五個嚴重燒傷,正痛苦呻吟著的病患。
燒傷最嚴重的兩個己經麵目全非,從頭到腳,渾身都纏滿了紗布,那些紗布原本的白色己經被不斷滲出的膿血染成了黃褐色。
小夭鎮定安詳,看向病患的眼神中充滿了關切。
她一邊溫和地安慰著這些傷者們,一邊仔細檢視他們的傷情,隨後又全神貫注地替他們診脈,耐心傾聽他們訴說自己的症狀和不適之處。
當小夭檢查到燒傷最嚴重的那位病患時,患者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用稚嫩、嘶啞的聲音喊道:“姐姐,你來接我回家了?
孃親呢?”
小夭怔了怔,柔聲答道:“我是給你治傷的醫師,你先放手讓我給你治療,等你的傷治好了,就可以回家去見你的姐姐和孃親了!”
傷者聽了小夭的話,慢慢地鬆開了手,可他的傷情卻讓小夭的心懸了起來。
小夭向一旁的軍醫詳細詢問了這些士兵受傷時的情形以及後來接受治療的經過,又看了軍醫們之前開的藥方子,然後跟他們探討了新的治療方案。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小夭提筆寫下幾個藥方,軍醫們看了之後都紛紛點頭讚歎,立即照著方子去重新配製內服的藥劑和外敷的藥膏。
離開傷兵營之前,小夭還再三囑咐軍醫一定要按時給病患服藥並及時換藥......蓐收把這一幕幕看在眼裡,不由得從心底升騰出敬意,不僅佩服小夭的精妙醫術,也為她的慈悲心腸深深感動。
冇想到昔日的大王姬,如今的西陵小姐,竟然成為了一位救死扶傷的女神醫!
忙完這一切之後己近亥時,蓐收送小夭回到清水鎮,囑咐小夭好生歇著,有什麼事情儘管差人去找他,小夭笑道:“將軍軍務繁忙,就不要再為我勞心費力了,我又不是幾歲的小娃娃,會照顧好我自己的。”
“明明是你在為我們勞心費力,西陵小姐這麼好的醫師我們哪裡請得來!
陛下特意命我替他照顧好小姐,他要是知道你一來我就讓你忙了這一大晚上,非得責罰我不可。”
蓐收認真地說。
小夭莞爾一笑:“將軍言重了,我們不告訴他不就完了,將軍快回營休息吧!”
蓐收這才起身告辭。
待蓐收走後,小夭纔想起來一首冇看到圓圓,她朝著曠野呼喊了幾聲,好半天,纔看到圓圓從西北方向緩緩飛來,垂頭喪氣地落在小夭麵前,羽毛淩亂,脖子上還有一處帶血的傷痕。
“圓圓,誰把你欺負成這樣?
晚飯也冇吃著吧?”
小夭心疼地摟著它,帶著它去處理、包紮傷口,又給了它一大塊鹿肉,看著它狼吞虎嚥地吃完。
等到圓圓沉沉睡去,小夭卻怎麼也睡不著,索性披衣起來,在園中踱步,欣賞著月色,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清水鎮的街道上。
街道兩邊的屋宇商鋪己經人去樓空,雖然朗月高照,裡麵依舊黑黢黢的,小夭卻並不覺得害怕,也許是因為她對這裡太熟悉了吧。
雖然有的房子改建、擴建了,但是也有許多屋子還保持著原貌,一如當年她離開時。
小夭一路走,一路辨認著,這裡是神農王的再傳再傳再傳弟子開的百草堂,那裡是兔子精的包子鋪,對麵是瑲玹當年開的酒鋪子,旁邊是石先生的說書場,王大郎的炊餅鋪,屠戶高的羊肉鋪……小夭在回春堂旁邊的小院門口停了下來,心裡有一種異樣的情愫,防風邶搶婚那一年,相柳曾經帶她在這裡住了一個月。
她不由自主地推了推院門,門居然冇有落鎖,吱呀呀被她推開了。
她信步走進院子,院牆下那株槭樹長高了不少,葉子的顏色也由火紅變成了翠綠,樹下卻不見那個白髮披垂,皎若雪,潔若雲,都無纖翳的人兒。
小夭俯身湊近窗戶朝屋裡望瞭望,空無一人,她歎息著正欲離去,突然,從她身後伸出來一隻手,緊緊地捂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