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京都城是熱鬨非凡，擠滿了前來科考的各地舉子。

一時間各家客棧擠的是滿滿噹噹，不規矩的店家連柴房馬圈都無處落腳。

京都有房產的百姓都趁時機將房屋租賃出去，賺點花銷。

據灶上嬸嬸說，她家就將次屋收拾出來，租給了外地來的舉子，為了二錢銀子，一家八口人就擠在主屋和柴房裡，夜裡睡得也不太安穩。

張懷玉想著自己和自家孃親合住一側廂房，但也分了兩間屋子，實在是想象不到那麼多人擠在一處睡覺的場景。

國公府待下人不算嚴苛，最低等的丫鬟小廝都是三人一間敞亮的大屋子的。

切菜嬸嬸又談起了街巷的盛景，說是擺攤寫信的書生多了不少，書生賣的字畫價錢也比以前便宜了許多。

但是這時候京都的書肆是擠都擠不進去的，想著給自家孫子買點紙墨，掌櫃的都不怎麼待見。

張懷玉過了年，身子也抽了芽，蹲坐在灶台後麵，稍微探探頭，也能瞧清楚幾位叔叔嬸子的神情動作。

“那尚書家的公子是不是也要參加春闈？”

小丫頭清脆的聲音讓幾個大人一驚，轉念一想，這尚書公子不就是二小姐的未婚夫婿，他們府上的未來姑爺嘛，不消片刻，又熱火朝天的討論起來。

“尚書家的三公子自然是要參加春闈的，據說這位公子自幼聰穎，敏而好學，拜了國子監祭酒為師，一路上，縣試、院試、鄉試皆是名列前茅，這次春闈定是榜上有名啊，不然尚書府怎會把結親的日子定在二月呢？”

張懷玉聽著切菜嬸嬸侃侃而談，不由得眼冒星光：“嬸子，你懂的真多！

連科舉都知道！”

切菜嬸嬸麵不改色，一麵切著手中二月難得的綠葉菜，一麵迴應道：“也是我孫子如今要備考縣試，聽家裡人談得多了，才知道這些事，咱們府上的姑爺真是了不得啊！”

幾人一聽，立馬對切菜嬸子恭賀起來。

“你家乖孫我見過，有股子機靈勁，定能考中！”

“哈哈哈，我們膳房也要出一位童生祖母啦！”

切菜嬸嬸終於被打趣得崩了神色，放下手裡的菜刀，嘴上說著要去茅廁解手。

一時間膳房裡笑聲不止。

春闈放榜時天還未亮，國公府上雖冇有少爺參加，但也派了小廝前去看榜，畢竟準姑爺參加會試，作為親家，怎麼也該表示一番。

幾個小廝一路跑到貢院門口，正巧趕上放榜，擠過擁擠不堪的人群，其中一個眼尖，一眼就瞧見了自家姑爺的名字：第二十西名，林少恒。

一臉喜色的小廝，顧不上其他幾人，忙向人群外擠去，鞋子都被踩掉了一隻，一路上風風火火，狼狽不堪的跑回了國公府。

“老爺，姑爺中了！

高居第二十西名！”

“哈哈哈哈，賞！”

國公爺喜形於色，長袖一揮，撒了遍地喜錢。

丫鬟小廝喜笑顏開，好聽的話說得不停。

正在膳房抹桌子的張懷玉也被杜曼娘拉去湊了熱鬨，這低頭撿錢的好事可不多見。

國公夫人院裡的新任大丫鬟紫鵑也領著夫人的命令來了前院，“夫人吩咐，姑爺高中是件大喜事，也要讓周圍的百姓沾沾喜氣，這是夫人準備的喜錢，就由杜嬤嬤領著人分發吧！”

丫鬟杜鵑原也是夫人院裡的二等丫鬟，與小青姐姐交好，此時將這等好差事交給杜曼娘，應該也是看在小青的麵子上。

張懷玉轉眼就想明白了關竅。

杜曼娘接過滿滿一托盤的喜錢，應聲道：“奴婢這就去辦！”

小丫頭張懷玉繞著自己親孃跳來跳去，準確的說，是繞著親孃手上托盤裡的銀錢來迴轉悠。

杜曼娘看不過眼，給小丫頭手裡塞了幾十文，又使勁點了點她眉心：“這是喜錢，你可不能自己昧了去！”

“這是自然！”

張懷玉樂的露出了牙花子，蹦蹦跳跳跟到了府門前。

銅鑼咚咚咚敲了三聲，周圍的百姓不明所以，都看熱鬨似的聚了過來。

“今日春闈放榜，我們府上準姑爺高中，二月底，府上二姑娘要與姑爺成親，我們國公爺與夫人覺得雙喜臨門，要讓大傢夥兒沾沾喜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就替主子們散散喜錢！”

杜曼娘一麵說著，一麵吩咐丫鬟小廝分發喜錢。

人聲鼎沸，熱鬨非凡。

挎著菜籃子的老婦，梳著短髻的半大小夥，扛著煙槍的老頭，人潮洶湧，向國公府門前湧來。

張懷玉混在人群中，小小的身子竄來竄去，眼疾手快，撿了快二十文。

一場熱鬨過後，杜曼娘揪著張懷玉的耳朵，將她拎到一邊，“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見錢眼開？

從小到大，娘缺過你吃，缺過你喝嗎？”

張懷玉默默揉著被自己孃親揪疼的耳朵，心裡想著，這輩子倒也算得上是衣食無憂，可是上輩子社畜的生活給她留下了深刻的陰影，手裡冇點錢就冇有安全感，而且以後她肯定要脫離國公府的，手裡怎能冇錢。

不過這些話，張懷玉是不會對自家孃親說的。

“以後我也不管你這些了，你的銀錢你自己保管吧！”

杜曼娘看著小丫頭默不作聲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從衣襟裡掏出了一兩銀子，扔到了張懷玉麵前，扭頭走了。

張懷玉看著孃親走遠的身影，一時不知是上前去追，還是晚上回去安慰一番。

拾起地上的銀兩，發起了呆。

“小玉，你在這兒呢？”

忽如其來的聲音將張懷玉嚇了一跳，轉頭望去是逐風和淺月。

張懷玉咧開了嘴：“你們怎麼來了？”

“今日姑爺高中，老太君給幾個丫頭放了假，讓我們到前院來沾沾喜氣！”

“我也是，外頭的管事也給我放了假，剛在府前就瞧見你這丫頭竄來竄去的撿銅錢了！”

逐風鬼模鬼樣的學著張懷玉撿錢的樣子，惹得淺月一陣狂笑，張懷玉氣的前去追打。

午膳時，幾人聚在一起用飯，談論著各自的差事，好似這年一過，大家都成熟了不少，不再是以前傻不愣登，啥都敢說的小屁孩了，雖然他們現在的歲數仍然是個位數。

“早上來時，碰上了小青姐姐。”

淺月邊夾菜，邊對這張懷玉說道，“她神色不太對，我攔住她，她跟我說是二小姐在鬨脾氣，具體的也不曾多說。”

“二小姐鬨脾氣？

姑爺不是剛高中？

她不應該開心纔是嘛？”

逐風一臉莫名。

張懷玉嚥下滿嘴的菜，想起了過年時小青神思不屬的樣子，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