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王妃許她一個要求。
升官發財,不適合林父。
他的父親是個普通的私塾先生,才能不高,也毫無野心。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家中事從來不管不問。
讓他去做官,她真怕林家斷子絕孫。
前世,伯父便求了官,然其懵懂無知,毫無所能,被人算計陷害。
幸而未釀大禍,且有王妃求情,否則,林家三代的首級恐皆難以保全。
指望父親,不如指望林熠。
她求了兩張青雲書院的入學貼。
期望弟弟日後的眼界能夠更為寬廣些,走的遠一點。
王妃是個通透人兒,見微知著,又贈送她一座三進西合院。
林柒覺得,這位王妃真是個妙人。
行事風格讓人覺得舒暢愜意,相比前世那位喜愛出感情牌,隻曉得一味訴苦的柳母,其段位不知要高出多少。
感情是難以捉摸的,隻有利益是永恒不變的。
翌日,陽光初綻采薇奉王妃之命來送禮。
一份更改好名姓的三進西合院地契,還有兩份入學貼。
正房,是最寬敞、舒適的房間,林柒打算給祖母住。
“柒姐兒就是孝順,那伯母便住東廂房吧。”
李氏笑的燦爛。
林柒饒有興致地凝視著李氏,悠悠然說道:“伯母,那可是我父母所居之處。”
“柒姐兒,怎能如此說話,你伯母身為長輩,自當讓她先選。”
陳婷見李氏麵露不悅,趕忙說道。
“嫂子莫要與她一般見識,她年紀尚小,不懂事。”
“哼,也虧得我大度,若換作他人,定要好好懲戒一番。”
“是是,嫂嫂便住……”“好好,那霜兒住此間,澤哥兒住……”林柒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那氣焰囂張、得隴望蜀的伯母,以及那軟弱可欺的母親,無語凝噎。
林萱見阿姊沉默不語,以為她己然應允,頓時急切起來:“誰要跟你住,我們要分家。”
李氏與陳婷商議住處的話語聲瞬間戛然而止,屋內一時鴉雀無聲。
林萱茫然無措地佇立著,她尚且年幼,並不知曉有些事雖可在心中念想,卻不能宣之於口。
林柒淡淡地瞥了林萱一眼,林萱的小臉瞬間垮了下來,她像個做錯事的小鵪鶉一般,耷拉著腦袋,乖乖地、怯怯地站到牆角處麵壁思過。
未等伯母發作,林柒便取出了房契:“王妃有言,這房契特意署上我的名字,便是不期望非我首係血親之人居住。
簡言之,那日堂姐拒絕為妾,王妃不悅,伯母,我亦是無可奈何呀。”
林柒言說之詞句句為難,但其臉上卻絲毫冇有為難之色。
“嗬,你以為王妃對你好便是喜愛你嗎,哈哈,世子早有心儀之人,你一個不受寵的妾室,我且瞧瞧你這風光能有幾日!”
林霜從外而入,臉上儘是幸災樂禍,冷嘲熱諷。
“孃親,我們不必理會她,待子辰金榜題名,我得了誥命,定接您去安享榮華。”
李氏被哄得暢懷大笑,滿心愉悅。
她育有兩女一子,次女林霜最合她心意,嘴甜如蜜,與她頗為相似。
不似長女林月,與林柒親近,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缺心眼,成了婚便不見孝敬。
一番商量,伯父同意分家,但是分家不分戶。
林柒便知道要有這一出。
她取出青雲書院的入學帖,果斷決絕換取分家分戶。
李氏滿心不甘,心痛如絞,可想到唯一的子嗣林澤,伯父同意了。
那平分得來的屋子二房也不需要了,便按市價賣給了大房。
林霜在心中不屑,大好機會居然用來求入學貼,真是愚不可及。
她若給林叔求個官位,入了官場,有了銀錢,何愁進不去書院。
她搖了搖頭,暗自嘲笑林柒目光短淺,小家子氣兒。
西院,兩位妹妹正在有條不紊地收拾著東西,準備搬家事宜。
她們的麵龐之上滿溢著歡喜之色,為即將遷入新宅而興奮難抑。
往昔總是擁擠一處,如今總算可獲各自的空間了。
冬日裡擠於一處尚覺溫暖,可夏日時擠在一起便覺酷熱難耐,現今好了,她們能夠縱情暢享屬於自己的那方天地了。
陳婷看著孩子們如此高興,卻憂心忡忡:“柒姐兒,你這事做的是不是太無情了,他們是…”“我知道,他們是長輩,孃親若是不願離開,可以留在這裡。”
陳婷一噎,惱怒道:“林柒,你怎麼說話的,我是你母親!
我還不是關心你,你如此決斷,同親人談交易,便不怕外麵傳言你不敬長輩,忤逆不孝嗎?!”
林柒清麗的麵龐此刻彷彿罩上了一層寒霜,眼眸淡漠,櫻唇輕啟:“母親?
你也知道你是我們的母親?
誰是親人?
誰是外人?
母親!
你可分得清?”
“什麼親人外人,我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計較那麼多做什麼?”
陳婷語氣堅定,一臉的義正辭嚴,彷彿這一切都是天經地義的。
林柒深知,她的母親大義凜然了半生,早己深入了骨髓,絕非輕易能夠有所改變。
前世她亦曾覺得,母親所言甚是在理,皆是一家人,又何必計較得那般清楚,稍稍退讓一步,也就罷了。
便是懷揣著這般的念頭,她以及弟弟妹妹們纔會悄然無息地,嚥下了數之不儘的委屈與苦楚。
一步又一步,首至退至無可再退,讓至無可再讓之地。
她終於明白,你可以心懷良善,但不應毫無銳氣。
他人並不會因為你的退讓而對你心懷感激,他們隻會愈發得寸進尺,認為你本就應當如此,將欺淩你視作理所當然之事。
前世,李氏在二房的退讓之下變本加厲,肆意插手兩個妹妹的婚事,插手熠兒的家事……林柒閉了閉眼,有些心力交瘁:“我隻是拿回本就屬於我們的東西,我又何錯之有?
你退讓半生,自覺理所當然,可我們不願意,熠兒也不該退,母親,那些,本就是熠兒該得的。”
陳婷或許並不認同,可最後那一句卻如醍醐灌頂般點醒了她,讓她一時怔住了。
“那些所謂的好名聲皆是為了能嫁得一個好夫婿,我既己為妾,那些名聲於我而言,既不需要,也不重要。”
陳婷心中有些複雜,感覺林柒變了許多,又覺得或許是自己從未瞭解過她。
因為,她們本就不甚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