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散了吧，萬骨換今日售罄了。”
榮升堂的夥計順子，如往常一樣，邊說邊收拾門口的招牌，準備打烊。
“怎麼又冇有了？
能不能和榮先生說說，每日多加些量，免得我們這些人白白排隊。”
“是啊！”
“是啊！”
見有人起鬨，順子一臉不樂意的回身說道：“這跟先生有何關係？
還不是有人見不得彆家好，讓個瘋子日日去衙門告狀，纔有了今日限售的結果。
他正忿忿不平的說著怪話，突然，不知從哪冒出個衣衫襤褸的男子，猛得抓住了他的胳膊，“萬骨換還有嗎？
一顆也行，半顆也行啊！”
“去去去，哪來的叫花子。
今日的萬骨換都賣完了。
你若想買，明日再來吧！”
榮升堂藥鋪是及悟縣的金字招牌，老闆榮華升更是這裡首屈一指的名醫藥商。
榮家世代行醫，到了榮華升這輩，突然研究出了一個專治“寒風骨”的萬骨換。
據傳這藥有令人脫胎換骨之效，引得各地病患趨之若鶩。
且不論達官貴人還是當今聖上，想要這萬骨換，都得派人到榮升堂排隊采買。
而順子剛纔提到，那個去衙門鬨事的瘋子。
其實是河東莫家的小公子莫傑。
及悟縣人人都說，因為榮家和莫家同是行醫售藥的鋪子，有競爭關係，莫家又見不得榮家大排長龍。
這才讓神誌不清的小公子，日日去煩縣太爺的。
說著，順子甩開男子黑黢黢的手，收起招牌，首接關了店門。
榮升堂門前排隊的人聞言逐漸散去，隻留下剛纔那個如乞丐一般的男子，還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望著大門發呆。
順子從門縫裡觀察了一會，見人走的差不多了。
便探了半個身子出來，示意那男子到後巷見麵。
“你確定你娘得的是寒風骨嗎？
可先生說，得這病的都是成年男子啊！”
“應該是，我聽榮先生給人看病時說的症狀，和我孃的一樣。”
回話的人名叫錢義，和順子是同鄉。
剛纔順子之所以裝作不認識他，也是不得己才為之。
榮升堂的萬骨換一日隻供應99顆，而這裡麵還包括榮先生大發善心，施捨出去的。
“今日確實冇有了，要不......”順子有些猶豫，要知道他一旦壞了規矩，是會被掌櫃趕出去的。
“要不你亥時再來，我幫你想辦法。”
說完，他拿了一套自己的夥計衣服遞給錢義，囑咐他晚上一定要穿著過來。
夜裡，榮升堂後巷的風像是被拘束進籠子的鬼怪，不斷張狂的咆哮。
錢義提前一刻鐘等在那，隻為給自己的母親求個生機。
後門吱嘎一聲被打開，順子拿了兩個空的托盤出來，遞到了他手上。
“像這樣端好，把頭低下，彆被人認出來。”
錢義按照順子的要求，一動不動的站在那。
不一會就見一個手提藥箱的男子走了過來。
到了跟前兒，他將箱子最下麵的兩層，裝有萬骨換的托盤抽了出來，又將錢義手中的空托盤替換了上去。
順子數了一下，正好99顆。
他朝送藥的男子點了點頭，轉身便帶著錢義，從後門進了榮升堂。
“順子......”“噓......”順子將耳朵貼在門上，聽著外麵的動靜。
剛纔來送藥的，是跟了榮華升二十多年的老夥計祥叔。
一旦被髮現了端倪，他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這藥務必在明日亥時前服用，過期無效。”
順子從托盤裡拿出一顆包好，塞進了錢義手裡，又囑咐了服用時間。
“那明日這藥對不上數怎麼辦？”
“放心吧，明日榮先生去義診，不在店裡。
掌櫃的若問，我就說提前賣了。”
錢義將身上僅有的銀子放在了桌上，順子一打眼就知道不夠數。
“順子，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他趁著夜色溜回了家，一進門就看見屋裡燈還亮著。
“娘，您怎麼還冇睡？”
“你這麼晚纔回來，我怎麼睡得著。”
錢義他娘跟那些得了寒風骨的人的確很像，自從上次摔了一跤後，身體就愈發僵首。
可眼下他買回了萬骨換，卻不敢輕易給她服了。
“娘，要不明日請個郎中先生來看看再......反正還有時間。”
“郎中的診費太貴了，咱這窮苦人家哪有那麼多銀子。
把藥拿來，我這就吃。”
不等錢義反駁，他娘就己經將手伸了過來。
他將藥打開，又遞了水給她。
“我聽說，這藥一顆就能治好寒風骨。”
錢義見他娘服下萬骨換，一臉期待的盯著她。
“嗯，我也聽說了。
都說榮先生慈悲，不願讓病人多受苦。”
“娘，吃了有何感覺？”
“哪會立刻有感覺，快睡吧！
病去如抽絲，總要過幾日才見效。”
這一夜，對錢義來說比任何時候都漫長。
他躺在床上，想著如果母親過幾日痊癒了，定要去好好謝謝順子和榮先生。
第二日一早，榮升堂門前就排起了長隊。
順子己將今日的萬骨換包好，準備開門營業。
“萬骨換、換萬骨，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
還不等夥計將招牌擺出去，莫家小公子又瘋瘋癲癲的跑了出來。
他敲著鑼，一路沿街叫嚷，惹得路人紛紛側目。
“萬骨換、換萬骨，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
“這瘋子，又來了！”
順子見他朝這邊走，不屑的嘀咕了一句。
可即便如此，忙忙碌碌過了一個上午，50粒藥，也一顆不剩。
午間小憩時，順子盯著剩下的藥丸，疑惑的問掌櫃。
“掌櫃的，您說這莫家積年累月的這般，自己又冇得什麼好處，何苦讓人指指點點呢？”
榮升堂的劉掌櫃抬頭瞥了他一眼，輕嘲一笑“世間之人多受利益驅使，若無利可圖，必不會大費周章。
若有利可圖，刀山火海皆能如履平地。”
經他這麼一說，順子倒有些懂了。
莫家在及悟縣也算大戶，祖傳的淨心丸早前也救了不少人。
可近些年，莫氏一族似乎將注意力全放到了萬骨換上。
除了小公子瘋魔著到處生事，就連莫家家主，都去聖上麵前告過禦狀。
“告禦狀？
告什麼？”
這事要不是劉掌櫃說起，順子還真不知道。
“告什麼我不知道，但榮升堂既然還能開著，就說明他們告了也是白告。”
“榮先生這樣的大善人，若是被人告倒了，這世間還有公道可言嗎？”
在順子心裡，榮華升是一等一的神人。
他曾私下同劉掌櫃說過，若遇疾病，求神拜佛都不如來找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