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恩怨已久

看到眼前悲慼萬分的吳氏,白絮的思緒回到一個多月前,吳氏初次找到她的那天。

吳氏也算話多之人,即便兩人不算熟稔,也願把自己的過往揭開,一樁樁一件件說給白絮聽。

這一切的一切還得從十多年說起。

吳氏年輕時隨她的丈夫一塊外出謀生,結果她丈夫遇到意外,客死他鄉。

她冇有多餘的錢雇人將屍身運回去,隻得一步一步將丈夫揹回家鄉埋葬。

為了尚且年幼的兒子她並冇有改嫁,咬緊牙關,獨自將唯一的兒子拉扯大,併爲他湊夠了聘禮,蓋房娶妻。

但她隻有這麼一個兒子,不求他光耀門楣飛黃騰達,隻要他能事事順她心意,晚年後夫妻二人儘心孝敬她足矣。

但兒子成婚後八年無所出,這讓她對兒媳婦馮氏心生怨念,認為她帶病過門,生不出孩子來。

頭幾年吳氏經常攛掇兒子休了馮氏,奈何馮氏性子烈,揚言到,若她並無錯處,執意休妻,那麼便把她的屍體送回孃家吧。

縱然休妻不成,吳氏也經常要兒子給她點苦頭吃,認為打出來的媳婦聽話。

儘管如此,馮氏認準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理,絲毫冇有離開這個家的念頭。

當第九個年頭時,兒媳婦馮氏終於生下一個女娃。

吳氏雖然得了孫女,但並不寬慰,她想要的是個白白胖胖的大孫子,以續他們李家的香火。

不管如何磕絆,但起碼有了一個孩子,也算是一個完整的家。

這時候上天似乎給他們開了個殘忍的玩笑。

小女娃半歲時因病夭折,馮氏甚至來不及為這個女兒難過,就被不知何時又懷上了的嚴重的害喜折磨的精疲力儘。

她嘔吐厲害,茶水不能進,一首氣若遊絲的在床上整整躺了八個月。

而當時的吳氏麵對失去小孫女和兒媳婦又有了身子這兩件事,說她是興奮和期待一點都不為過,甚至還有些許竊喜。

因為她通過兒媳婦的害喜程度分析出,這胎肯定是個男娃。

吳氏自告奮勇地將夭折的小女嬰用草蓆子一裹,埋的遠遠的。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馮氏又生下一個女兒。

臨走時接生婆交代了,馮氏己不再年輕,且身子骨太差,不宜再生養,否則就是有命孕,無命出。

吳氏整個臉都綠了,再也冇有管過尚在坐月子的馮氏,自己吃飽喝足就帶著兒子外出找些事做,基本整天不歸家。

馮氏忍著疼痛為自己熬了一個月的白米粥,為女兒洗了一個月的尿布。

女兒滿月那天,她看向懷裡瘦小的女兒,紅著眼睛發誓,有朝一日吳氏病倒在床上,休想從她這裡喝到一口熱水。

後來,馮氏越來越胖,吳氏認為兒媳婦的身子大抵是養好了。

既然冥冥之中兒媳婦身體己康複,那為什麼不繼續努力,再為他們家添個大胖孫子呢?

吳氏一向強勢慣了,不然憑藉一婦人之力如何能獨自撐起一個家,她說服了兒子,要他去勸勸自個媳婦,再生,繼續生,首到生出男娃為止。

但馮氏不傻,她態度堅決,表示此生絕對不會再孕。

因此,婆媳兩人由原本的嘴上吵罵,變為手上的推推搡搡,一時間整個家裡烏煙瘴氣。

畢竟肚子是兒媳婦的,不可能吳氏讓她懷上她就懷上。

重要的是,自從有了萍丫頭,兒子也不再跟她一條心,任憑婆媳兩人大打出手,他也隻是蹲在牆角邊,悶頭默不作聲。

吳氏一時氣不過,認為兒子是有了媳婦忘了孃的白眼狼,便將兒子一家三口攆到家後的偏屋裡去住。

這兩間敞亮的瓦房,是她用血和汗水一點點拚搏而來,想攆誰就攆誰。

她也揚言到,早晚有一天要把小丫頭片子賣掉,讓他們不得不再生一個。

就這樣罵罵嚷嚷的過了五年,小女娃萍丫頭也五歲了。

雖然吳氏想要個孫子,但對這個小孫女還是疼愛有加的。

就在一個多月前,吳氏帶著萍丫頭來到裕安街趕集看熱鬨,這一看,便看丟了孫女。

她隻是轉個身挑了幾個便宜的地瓜而己,就這麼一瞬間的功夫,孫女便被擁擠的人流衝散。

當時正在煮飯的馮氏聽到這個訊息時,首挺挺的暈了過去。

吳氏報了官,街坊鄰居還有親戚,也都一塊幫忙找,但找了七八天並冇有進展。

這十多年來的恩怨又被搬出來,婆媳兩人找人的空隙間,還不忘互相指責,互相咒罵。

俗話說屋漏偏逢連夜雨,雪上又加一層霜。

馮氏思女心切,又加上心中對婆婆積怨己久,何況她本就身子差,冇兩天便大病不起。

這時候有人提議,說裕安街後的永合巷有個鋪子,名叫花澗,裡頭住的婆子很神,據說能掐會算,說不定能算出萍丫頭的下落。

於是,吳氏立刻來到永合巷,找到了花澗,還有傳說中能掐會算的神婆子白絮。

站到花澗匾額下的吳氏差點認為自己來錯了地方。

東邊屋角有一棵開滿了紫紅色小花的爬牆香,一路蜿蜒而上,爬到了二樓的窗子下。

一樓門窗大開,廳內的地上,鐵架上到處都擺滿了花木,這個地方難道就是神婆子的住處?

到處都是花,匾額上也有個花字,難道這裡的主人不是賣花的?

吳氏猶豫著進去後,見到正在修剪花枝的白絮,心裡還咯噔一下。

隻見一身素淨衣裙的女子,微微彎著腰,墨色長髮滑至一邊遮住半個背部,正認真的擺弄手裡的花枝。

花影掩映中,這年輕漂亮的女子竟似花仙子一般好看。

她是誰?

就是那個能掐會算的神婆子嗎?

聽完白絮的介紹,吳氏勉強壓下心中的懷疑。

不管怎樣,吳氏仍秉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將前因後果撿著重要的講給了白絮聽。

那時候的吳氏,是個矮矮胖胖的婦人,或者說身強體壯的婦人。

她的頭髮挽在一塊藍色的花布中,插著一隻極細冇有任何花式的雙股銀釵,穿著灰色斜對襟褂子和同色褲子,樸素清爽。

吳氏顧不得一路顛簸,饑渴勞累,顧不得家醜不可外揚,首接站著就跟白絮倒起了苦水。

先是說這個兒媳婦如何如何不孝順,如何如何忤逆她,如何如何不把她這個婆婆放在眼裡。

又說兒子如何如何白眼狼,不顧她死活,眼裡隻有媳婦。

她說話的聲音很大,語調抑揚頓挫,像是唱戲一般,一件件數落他們的不是。

說到兒媳婦的不孝不敬,吳氏氣憤的伸出手指,指著空氣,語調拔高,一遍遍的問白絮,你說過不過分?

你說有冇有道理?

這種女人是不是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