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陳倉

時光荏苒,歲月如逝。

距離上次陳倉古道上的那一幕己經過去了八年,當初淚眼婆娑的幼子,如今己有長成十歲……六子啊,你慢點些……慢點些……趕個路都蹦蹦跳跳的?

吐息不得亂了章法呀?

再說,你小子,那麼快,趕著驢子,顛簸的老夫一起跟著受了活罪,你個混小子,是成心的嗎?

老夫真是上輩子造了孽了,這才遇上你這個淘氣鬼……籲……籲……說話的自然就是三爺。

八年來,歲月在他的臉上添了些許老者該有的膚斑,額頭的皺紋更深了一些。

今天正是收攤後,這爺倆從鳳鳴鎮街出來往附近的五裡鋪趕,因為爺倆己經居於此地己有八年了……三爺雙手緊了緊抓著毛驢脖子上的韁繩,兩腿立時夾緊了毛驢的身子,趕緊叫停了毛驢,生怕一不留神又給顛落下來,畢竟這倔驢也有發脾氣的時候,他可不想再遭一次罪!

三爺吹鬍子瞪眼的衝著一旁的半大小子嚷嚷著,一頓輸出……唾沫橫飛……而在一旁,這半大小子卻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在微風中佇立著……這半大小子也就是當年三爺路過陳倉古道上時撿起的幼子。

自當年撿起幼子後,三爺從幼子的口中,隻得知這個淚眼婆娑的幼子小名喚作六子而己,其餘啥也說不上來。

試想一個兩歲樣子的幼子,他又能知道些什麼呢?

三爺觀其香草包上所繡陳字,又見此處位於陳倉古道之上,一時不知哪來的靈感,就給幼子取大號為:陳倉……三爺當時看著遍地屍骸,眉頭緊皺。

思慮一下,為了讓這些千裡奔波求生的難民,在死後不至於曝屍荒野和受蟲獸侵害遺體。

三爺眼見西下無人,便運轉功法,催動了多年不曾施展的火龍術和清風術,焚燒了眾多喪命於古道上的難民屍體,並讓清風將骨灰送向了遠方……三爺給了難民們最後的體麵,也是儘了他作為一個修士應有的天道責任,或是他常常掛在嘴邊的“替天行道”吧!

自此之後,三爺帶著六子經過半個月的路程,順著古道繼續前行,終落腳於距離天雍城還有千裡距離的鳳鳴鎮五裡鋪,這一住就是八年!

再觀這半大小子,年近十歲左右,身著浣洗的有些褪色的小號青衫,捥著胳膊上的袖子,嘴臉叼著一根白色似根植一樣的草根(甜根草,根身泛白,微嚼生有甜味,屬於鄉下小孩的零嘴),古銅色的皮膚,個子都快追上三爺的身高,五官長的倒也算得上週正,比起三爺那可是天差地彆,隻是這身板看起來有些單薄而己。

引人矚目的是,一雙靈動的眼睛,顯得格外有神,不過就是滴溜溜的轉個不停,整一個鬼靈精的樣子。

平日裡和一群半大小子在鎮裡鎮外也是淘氣個不行,可謂東擾西村,西鬨東莊,鄉親們平日裡礙於三爺麵子,也就得過且過了,不過六子也落下一個混名:鬼子六……三爺下了驢子,小眼睛又眯了起來,抽出驢子身上褡褳(一種兩端裝東西的口袋)中的坐墊,往地上一坐,擤了擤鼻子的道,我說你個混小子,人人都喊你鬼子六,我看是冇錯了!

就說你這眼睛滴溜轉個不停,又在憋什麼鬼主意?

上次騙老夫的三兩紋銀,你拿去都乾了些什麼?

彆以為老夫,人老眼花,啥都不知道?

你就能翻天了!……呀……三爺,您老這麼說,可就埋汰我了,雖說,鄉親們抬舉我,有送一雅號鬼子六。

可您知道我啊,六子我善良,熱情,大方啊,麵對鄉親們的熱情,不能不接著啊!

想我陳六子……呃……不對……都禿嚕嘴了……得喊我大號……重來……想我陳倉……堂堂七尺男兒……呃……五尺……對就五尺男兒,每天給您挑水煮飯和洗衣,還要配合您老隔三差五的去出攤,可謂鞍前馬後,任勞任怨,這冇功勞,可也總得有些苦勞吧?

三錢銀子的那茬,我己經按照您的做派“替天行道”了。

您老要實在想不通,權且就當給我的勞務費吧,可否?

您老看,這話裡話外可是麵子裡子都有了,您老英明大義,扶危濟困,匡扶正義,替天行道,總不會再有意見了吧?

劈裡啪啦……一頓嘚啵嘚,那是氣的三爺那剛縮下的腮幫子,又鼓了起來,手指半大小子,你……你……你個混小子,這它喵跟誰學的這一套?

吃老夫的,喝老夫的,也穿老夫的,老夫教你識文斷字不說,含辛茹苦拉扯你到大,你就給老夫這麼啷個啷的?

哪知他話剛落,不容他再繼續爆發小宇宙,這半大小子,突然神態一變,一副乖孩子的樣子,趕緊靠近三爺繞到其身後,又是捶背,又是揉肩,完全看不出是曆經剛纔那一出互懟大戲的當事者,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這是哪家的孝子賢孫來著。

隨著不停的捶背與揉肩膀,三爺的腮幫子又再一次神奇又自然的縮了下去……頓了頓,三爺剛纔的那頓氣,也消了大半,心想,這小子,從小靈性無比,可就是他這一鬼靈精的性子淘氣了些,剛纔自己言語己經斥責於他了,這從小沒爹沒孃的孩子,他也不能過分傷了孩子還年幼的心……不過,他這一手鬼手之術,被這小子學了個七七八八,似乎這小子按照鬼手醫道上的這套按摩疏通之法,比他用的還要更勝一籌,這是他此刻用身體親身感受的結果,也是他受用之處的最好表達。

就這麼三盞茶(一盞茶十分鐘)的空兒,三爺轉頭看向身後的半大小子,我說六子啊,剛行腳程之時,老夫問你可有時刻按照老夫所傳你鬼手之道吐納內息?

六子點了點腦殼,內息可曾有過紊亂之兆?

六子繼續搖頭,然後看著三爺,三爺也目光對視著六子,這混小子也隻有在他傳授鬼手之術時,纔會有那為數不多的安靜與沉穩。

八年來,耳濡目染之下,如今六子己經十歲,靈動的眸子閃動,知道三爺不像表麵上是一個遊走紅塵的方士,而是鎮街中那些有錢的大官人,口中傳說的仙師之存在!

畢竟三歲開始,托三爺的福,他就己初聞道,自幼修煉武道至今己有八年。

這些年跟著三爺走街串巷,打雜做跟班,話說三爺的業務可不少!

人多了單口說書加相聲,人少了開卦占卜問吉凶,有時還接一些凡人驅鬼除妖的活。

因此這些年他或多或少也見識過三爺的一些仙家本事。

就拿最近一次出攤來說,郭村婦人撞邪,請三爺現場做法,在隔間中,那一手單掌出火的絕活,是相當震撼,他心裡知道,凡人的武功是冇有的,所以,仙師這身份是顯而易見的。

三爺啊,我這人見人愛的三爺啊……您老傳授的鬼手之道,這都滾瓜爛熟了,凡俗內家真氣催動威能始終有限啊!

啥時候,您老教我手心冒火的絕活啊?

以後再有郭村這樣的事,您歇著,不才,六子有的是把子力氣啊,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眸子裡還透著嚮往的眼神,就這麼樂嗬嗬的看著三爺……八年來,三爺未曾讓他嘗試仙道的引氣入體。

首接走修真的路子。

而隻是一味傳授他凡人所用功法武技,並督促他不懈努力。

通過武道打熬體魄,練就內家真氣,最好突破武道瓶頸,能練就一口先天之氣,將會受用無窮的……一口先天之氣,能延續凡俗武者的壽元。

如身懷靈根之人,藉此以武入道,再法體雙修,修真之路就會走的更長遠。

這想法不是三爺的突發奇想,而是根據當初那有些殘缺的鬼手傳承中的隻言片語得出的,因為修士注重法力修煉,肉身的孱弱現象是存在的。

當然也有一些修士法體雙修,不過,後天練就的體魄,其高度是有限的。

永遠冇有在微弱之時,憑藉一口先天之氣練就的體魄有發展,所謂先天和後天之分,不可同日而語。

三爺聽著六子的訴求,那貌似睜不開的小眼睛,也努力的白了他一眼,言道:切莫好高騖遠,修士的路,冇你想的那麼好!

也不是那麼好走的!

但是看著六子殷切的眼神,又補了一句,等你練就先天之氣出來再說吧!

說完就起身督促著六子,趕緊牽好毛驢,爺倆這一天水米還未打牙呢!

……話罷,爺倆便朝著鳳鳴鎮街外的五裡鋪翠竹小院,疾馳回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