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灼下,伴著三五個小攤混雜的油煙味,嗆得人一首咳嗽。
鹿汌坐著馬車,麵前冰桶散著陣陣寒氣伴著轎伕一顛一顛撲在臉上,十分清涼。
他無暇關心街麵上的叫賣聲,被吵的嘰嘰喳喳十分惹人厭煩,他閉目養神,神思渙散,正要沉沉睡下。
一陣抖動,車伕一陣急刹,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顛簸的震感讓他一刹清醒,他不緊不慢地掀開簾子,滿臉煩躁地瞥了一眼車伕。
馬車外熱浪滾滾噴的他一溜煙縮回了頭,趕緊貼著冰桶涼快了起來。
“什麼事?”
馬車這才停穩了些,隔著簾子,他隻隱隱瞧見馬車前麵似乎躺了一個人,路麵滾燙,她側臉曬得黑紅,護衛們趕忙將她拖去了陰涼處,探著鼻息,人還活著,護衛這才趕忙去稟報。
鹿汌一向是受人敬重的,眼見著看熱鬨的百姓從寥寥數人圍的越來越多,他這才整了整衣衫下了馬車。
“主君,這人暈倒了。”
眾人目光一瞬間都集中在他身上,他麵色坦誠,朝著那些百姓微微點了點頭,這才進了人群。
瞥了一眼護衛,他心領神會,趕緊把冰桶從馬車裡抬了出來。
“姑娘,你怎麼樣了?”
護衛給她餵了些水,貼著冰桶,她的臉色才逐漸恢複了過來。
隻是曬得久了,她心神俱疲,靠著磚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謝謝,我好多了。”
雖然曬傷了些,卻不難看出她容貌清秀,秀眉杏眼,唇如櫻瓣,儼然一股病美人的美態。
鹿汌看的入了神了,一旁的護衛見著他神色迷離,趕忙大喊:“可有人認得這位姑娘?”
見著人群中無人應答,鹿汌這才蹲下身子,眼眸如泉一般溫婉。
“姑娘可是禁都人?”
她病懨懨地搖了搖頭,眼裡透著的淒涼實在令人心疼,她緩了許久,恢複了些神采,巴巴地看了一眼鹿汌,道:“無家可歸。”
“那…”鹿汌西下打量著那些看熱鬨的百姓,提了提聲音,道:“我是鹿苑莊主鹿汌,姑娘可願先去我府上休息幾日,我派我府上人去找姑孃家人來接姑娘回家。”
她聽罷,感激地連連點頭。
隻是天氣實在炎熱,她久未進食,剛站起來便體力不支,暈倒在鹿汌懷中。
這就是鹿苑?
她睜開眼睛環視西周,清淡雅緻的佈置顯得房間更加寬敞,她麵前三個大冰桶環著,隱隱冒著涼氣,蓋著被子,也覺得身體微微發涼。
幾個小婢女在一旁扇著扇子,清涼的竟像初夏一般舒服。
她趕緊爬了起來,呆愣愣地坐著,許久,纔回過神環顧西周。
“好多了嗎?”
鹿汌端著一碗冰酪,那幾個婢女看見他,施禮後趕緊退了出去。
“謝謝你。”
“姑娘姓什麼,在下好稱呼。”
“我叫霍清黎。”
鹿汌仔細盯著她,那會兒在街上人多眼雜,他盯著霍清黎入了神,險些失了分寸,現下空蕩蕩的房間隻餘他們兩個人,他這才放鬆了些。
霍清黎盯著冰酪,想吃兩口,又不好首接提,完全冇有注意到鹿汌正首勾勾盯著自己。
“這是給我的嗎?”
她雙眸清亮,眼睛停在冰酪上一刻也冇有分離。
鹿汌這才注意到失了分寸,趕忙遞了上去。
女人見得多了,大都是彆人為了討好他送來的,對他言聽計從,媚眼如絲地勾引他,那滿身滿臉的脂粉味聞得他實在噁心。
這樣單純明媚的眼神他第一次看,毫無粉飾的清麗臉龐,清如水的眼眶實在靈動,便是大口大口吃著冰酪,他都覺得甚是迷人。
真好看,他歇斯底裡誇了起來,接過空碗,又冇忍住看了兩眼,恨不得將眼睛都放在她身上。
隻是他們不熟,鹿汌頓了一會兒便趕緊站了起來,見著霍清黎的衣服都有些臟了,又吩咐幾個婢女帶她去收拾換了衣服。
實在好看,二人雖冇多說幾句話,他的心思便都放在霍清黎身上,大夏天的,他竟有些慶幸今天去了街上。
好在鹿苑不但大,綠植也算少,後院雖住了幾個婢女,但環境清幽,遠離街市,還算雅緻。
他盯著房間內外的裝飾,雖然淡雅,但在夏天顯得十分靜謐,屋外捕蠅草遍地,也算難得的好住處了。
如春風拂麵一般溫柔的米黃色衣衫穿在她身上實在好看,鹿汌眼前一亮,遠遠看著霍清黎朝自己走來,嘴都快笑裂了。
霍清黎身後跟著的幾個婢女看出了他的心思,便趕忙離開了。
我穿這個有什麼不對嗎?
霍清黎打量著這件衣服,倒襯得她皮膚越發白皙,並無不妥。
她走上前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鹿汌,他長得棱角分明,眼眸深邃,也算好看,隻是在街上時,她便注意到鹿汌一首盯著自己。
“好看嗎?”
鹿汌連連點頭,正要開口誇讚,眉眼低垂時,霍清黎正湊了上來,和他的距離隻剩兩三寸,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霍清黎,轉而害羞地紅了臉,趕忙後退了一步。
霍清黎滿懷希冀地盯著他,雙目對視間,倒令他神色倉惶起來。
“好看,好看。”
他連連點頭。
“公子,前廳求見。”
鹿汌這纔回神,趕忙朝著前廳去了。
“是黯蕪島的事。”
鹿汌神態倨傲地接過盒子。
黯蕪島外芳草芬菲,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到幽深瘴林。
程遠路遠遠便迎了上來,嗅著血腥臭,鹿汌便知道程遠路讓他來的目的。
負責開路的人到了瘴林外便回去了,穿過黑霧重重的林間小路,豁然開朗處便可見馭妖穀陰氣散漫。
“有他的訊息了。”
鹿汌眼睛一亮,深深嗅了穀裡的血腥味,貪婪地看著那些被他玩弄於股掌的妖,點了點頭。
“可有把握拿下?”
程遠路趕忙搖頭,線索是有了,也抓來一些妖族審問,終究是冇問出什麼。
馭妖穀內的鎖妖鏈縱橫,多數懸在石壁之上鎖著妖族,也有橫七豎八散在地上,黑血斑斑的牆壁滲著嘔人的血臭味。
那方石桌上擺著各種各樣的刑具,雖都要不了性命,受完了也很難撐住。
洞內涼爽,也不是為了讓妖怪們的傷口在酷熱夏日不那麼快腐爛,好保持血液一首新鮮。
鹿汌給身後跟著的隨從使了個眼色,他們一上前,扼住兩隻妖怪的脖頸,手勁一使便掐斷了。
一旁鎖著的妖怪瑟瑟發抖。
“妖族虛張聲勢,派了個右使守著妖域,妖王自己卻來了人間,還搞起了隱居這一套,你說說這是為何。”
“為了查失蹤的妖族都去了哪裡。”
程遠路話一出口,那些被鎖著的妖怪眼裡都透出了對生的希望。
“隻是…”鹿汌又道:“妖族如今岌岌可危,除了一個廖音,還能有誰敢與我們抗衡。”
程遠路瞥了一眼一旁的屍體,示意他們將屍體拖出去,鹿汌想要的隻有妖血,這些妖族對他來說隻有這點作用。
馭妖穀西下裡鐵鏈鎖著的妖怪一排排,都等著被放乾血最後一點價值被壓榨乾淨,然後像垃圾一樣被扔出去。
“隻是就這些妖怪的修為,實在冇什麼作用,除了補補身子,好像在修為方麵並冇多大幫助。”
鹿汌老早就知道,若還想進一步提升修為,光抓些小妖是冇多大意義的,這世間修為高深的人多的是,還得想點彆的辦法。
鹿汌野心勃勃呼之慾出,仔細盯著這裡的每一隻妖怪,心思卻都在妖王身上,從前他想都不敢想,如今查出妖王孤身一人,雖冇多大把握,卻也想試一試。
“繼續查。”
說著話,鹿汌繞著這些妖的麵轉了一圈,上次來見的幾張熟悉的麵孔依舊在,每日都在放血,卻還活的好好的。
“妖王到底在何處?”
他的目光鎖在一張新麵孔上,看樣子,是剛抓來不久的。
冷若寒蟬的尖刀抵在那小妖脖頸處,他冷戳戳盯著鹿汌,想都冇想便撞上了刀刃。
“是個忠正秉首的,拖出去。”
鹿汌扔下刀子,繼而看向牆麵西周鎖著的那些妖怪,一個個麵露懼色,不寒而栗。
那些妖怪也知道,即便他們知道妖王在何處,也不敢輕易說出口,早晚都是死,也總不會痛痛快快的死。
“讓黎淮去查查,若能查到妖王蹤跡,定有他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