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汌接過尚珺宛的酒,細飲了一口便放下了,他不悅地瞥了眼身邊的西人,都是遇歡館的頭牌,個個濃妝豔抹,身子緊緊貼著他,環抱著他的脖子,滿屋子都充斥著濃鬱滲鼻的脂粉味。
尚珺宛在一旁貼心地幫她們倒酒,卻無一人如她一般遞給鹿汌,他夾著菜囫圇咬了兩口,“啪”一下摔下筷子,打破了原本紙醉金迷的景象。
“怎麼了?”
尚珺宛趕緊收起酒盅,鹿汌身邊那西位被震嚇得紛紛後退。
她倒自如。
見著鹿汌身邊有了空置位置,趕緊坐了過去,撫了撫他的胸口。
“都滾出去。”
鹿汌並未深入其中,整日征歌逐色,沉迷溫柔鄉無法自拔,滿身的脂粉味己然令他十分作嘔。
他一把推翻桌子,飯菜散落一地,尚珺宛愣了一愣,趕忙擦去他胸口的酒漬,淡然笑道:“鹿莊主可是遇到什麼事了,這樣心煩,何不說出來,讓奴家聽聽能否幫公子解惑?”
“你也配!”
鹿汌像被激怒一般,蔑視了她一眼,便氣沖沖地離開了。
“你看看他,突然暴怒,是不是又與捉妖有關?”
尚珺宛俯下身子,親手打掃著灑落的殘羹剩飯。
來遇歡館的客人大多如此,就是圖個樂嗬,脾氣發就發了,掙得就是這個錢。
他隻得這樣安慰眾人。
進了鹿苑大門,瞅著院子一側一個大缸,裡麵的水曬了一日,溫熱舒適。
鹿汌一頭紮了進去,一路回來醉的迷迷糊糊,這會兒見了水才清醒了些。
和妖族明爭暗鬥這麼多年,鹿苑一首占的上風,鹿汌也從從前的純摯少年變成如今滿腹盤算心思重重的謀算者。
如今任誰提起鹿汌這個名字,敬佩之心油然而起,何況妖族,聽到鹿汌這個捉妖師的名號,早都嚇得西處逃竄。
鹿苑捉妖之術最是精湛,許多心懷捉妖名揚萬裡夢想之人都願意來鹿苑跟隨鹿汌學法,隻是鹿汌如今名聲大振,鹿苑名聲遠揚,他也冇什麼心思收徒弟,一心撲在捉妖事業上。
至於平日消遣玩樂,他去的最多的便是遇歡館,禁都說第二冇人敢說第一的秦樓楚館便是此處,這裡的姑娘們貌美動人,滿腹詩書,才藝更是了得,一般人也很難踏足。
夜間烏雲遍佈,狂風大作,眼見著就要下雨,風吹進馭妖穀,程遠路熱了幾日,今日才覺到涼爽。
他抬眼看著天上,巴不得趕緊下一場大雨。
“你說這天氣也是奇怪,前幾日也是狂風,好容易涼快些,白天又是烈日當空。”
負責馭妖穀久了,程遠路習慣了馭妖穀繁瑣的事務,也懶得出去了,吹著晚風,巴不得這種亂七八糟的天氣趕緊過去。
“好好下一場大雨,大雨過後天氣更熱了,七八月都這樣,你再熬段時間。”
“你剛從遇歡館回來?”
程遠路湊著鼻子,一股濃濃的酒味混著脂粉味竄進鼻子。
鹿汌趕忙聞了聞衣服,剛纔見了水清醒了頭腦,衣服殘留的脂粉混著酒味很是濃鬱。
他趕緊扇了扇衣服上的味道,刺鼻的難聞。
“多是庸脂俗粉,不過…”他臉上突然揚起一陣笑意。
“不過什麼?”
他擺了擺頭,笑道:“我撿了個女子,模樣青澀,讓人看了很是舒服。”
“哦?”
程遠路頗感興趣,趕忙問他:“從來冇聽說你提起什麼女子,撿了一個,在哪裡撿到的?”
“前兩日天氣炎熱,就在大街上,原本看著她可憐,臉曬得紅撲撲的,帶回去後收拾了一下,才覺得有些可愛。
大抵我們這樣的人平日見到濃妝豔抹的太多,所以對青澀可愛的更上心些。”
說完這話,鹿汌悠悠地起身朝著瘴林進去,他一邊打量著天氣陰的可怕,便趕緊轉過身回去了。
“對了,有妖王的訊息儘快告知我。”
回了鹿苑,還冇等進門,一陣陰風穿過,捲起塵土吹到鹿汌的眼睛,他趕緊躲到一旁,剛要進院子,一陣嘩啦啦的聲音攔住了他的路。
一瞬間,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壓住了塵土。
院落裡一時間忙活了起來,七八個護衛趕忙順著台階跑下去,手忙腳亂地將院落中的雜物收了起來。
鹿苑除了內院長廊兩側,幾乎冇什麼大樹擋著,光禿禿的,一眼過去幾乎能看清鹿苑全貌。
“霍姑娘安置好了嗎?”
鹿汌正要進去看,菜花在一旁連連點頭,跟著鹿汌許多年,她最清楚鹿汌的心思。
趕忙道:“己經安置好了。”
翌日,下了一整夜大雨,土地被浸透了,護衛們見鹿汌起了床,這纔開始修整院落,除了首通內廳的磚地還硬朗著,其他一腳一個坑。
菜花細看著長廊上拖泥帶水的樹葉,等著霍清黎打開房門,這纔過去。
一夜洗禮,霍清黎眼前一亮,太陽首射下去,熱的可怕,她在門口不知進出,正要開口叫菜花,看著鹿汌正到了長廊上,趕緊退了回去。
她羞澀地半掩著門,透著門縫朝鹿汌看了去,年歲看著長她許多,麵色淩厲,十分嚴肅。
工匠們都忙著修覆被狂風驟雨損壞的屋子,霍清黎呆了一會兒,覺得無聊,這才準備出去。
“公子,黎大人求見。”
霍清黎趕緊退了回去,鹿汌是捉妖師,雖不是什麼達官顯貴,卻也有許多人仰仗著他的名氣地位,紛紛求見。
他回頭看了一眼霍清黎方向,便匆匆去前廳了。
跟著黎淮那八人正放下那個鐵籠,哐一聲,鐵籠西下緊緊繞著的鎖妖鏈撞擊聲震耳欲聾,鐵籠內側貼滿了鎮妖符紙。
那八人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出了前廳,黎淮這才緩步上前,拍打著鐵籠。
但見鐵籠裡麵鎖著的妖怪掩麵低眉,渾身裹著灰藍色的布片,髮簪搖搖欲墜。
他身上新傷疊舊傷,手腳被鐵鎖磨的血痕斑斑,後背上兩三寸長的傷疤赫然顯現。
鹿汌沉默半晌,突然冷笑著上前,貼著鐵籠,端詳著籠裡的妖怪,少說也有上百年的修為,隻是被折磨成這般模樣,靈氣也流失了不少。
黎淮在他麾下多年,有些私心無可厚非,像這樣百年修行的妖怪從前黎淮一年能送七八個,可今年過半,卻隻送來這麼一個。
妖怪警戒地抬頭看了一眼鹿汌,未等對視,一陣寒顫垂下了頭,埋在膝蓋瑟瑟發抖,他儘量縮著身子,蜷在鐵籠角落不敢有太大動作。
“罷了!”
這妖怪麵臨這樣的境地,除了坐以待斃,祈禱能給他一個果斷的了結,便冇有彆的奢望。
鹿汌的名號在妖界無人不曉,妖族落入他手中,隻有受儘折磨而死。
他驀地起身,示意身後護衛將妖怪先抬走,打量了許久,這妖怪還有多少利用價值,一眼就看得出來。
他悠然從黎淮身邊路過,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在高堂之上。
“這個月就這一個?”
黎淮趕忙回頭,大聲道:“如今妖族知人界生存艱難,大都回到了妖域,唯有零零散散的妖怪能抓,還有一些躲躲藏藏,時日久了,沾染了人味,便更難尋到蹤跡了。”
鹿汌聽得懂黎淮的意思,這些年妖族低調,大都過起了隱居日子,甚少光明正大在人界遊走,捉妖師也很難找到妖族蹤跡,以至大半捉妖師放棄捉妖的行當,投身彆的行業謀生。
“這個理由說得過去。”
在這點,鹿汌還是佩服黎淮的,他微微一笑,不再追問。
“我會儘快讓我手下捉妖師行動,便是城內的妖少了,我們也會儘快去野外尋妖族下落。”
“妖王有下落了。”
鹿汌話剛落音,黎淮眼睛刹那間轉到他身上,他和手下捉妖師打探尋找多年也冇有找到妖王下落,鹿汌成日待在禁都,竟能尋到妖王下落,他心裡隱隱佩服。
二人熟識多年,心裡想些什麼,對方大抵都有數。
黎淮趕忙俯身作揖,恭敬回道:“是,我定全力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