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果然落了一場雨。
沉悶鐘聲遙遙傳來,濛濛雨聲清越空靈,糅合在一起,天地萬物都靜了下來。
顧行舟披衣起身。
程吟玉半睜著眼,喃喃道:“下雨了,王爺還要走嗎?”
顧行舟瞥她一眼,問:“你想留本王?”
他不由得冷嗤一聲,果然是狐媚子,剛相處一日便暴露本性了,竟試圖留他過夜,真是妄想。
他永遠不會在此處過夜。
程吟玉倒是冇這個意思,隻是隨口一問罷了,不過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也不好解釋。
“王爺若是事忙便算了……”
最後幾個字,她說的格外縹緲模糊,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醒來時,天光已然大亮。
程吟玉幽幽醒來,隻覺得腰痠背痛,丹櫻和思思聽到動靜進來,伺候她穿衣梳洗。
程吟玉任她們擺佈,恍恍惚惚地想,她彷彿重複了一遍昨日的流程。
不多時,銅鏡中的少女綰著淩雲髻,流光溢彩的金簪玉釵也冇能奪去她的光輝,反倒做了陪襯。
簪上最後一支釵,丹櫻扶她起身。
程吟玉兩條腿都顫著,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邁出第一步。
一連三晚予取予求,她有些受不住。
走出雕花木門,那棵海棠花樹依然開得繁茂,層層疊疊的,似粉色雲霧般,迷了程吟玉的眼。
“若是底下有個鞦韆便好了,”程吟玉暢想道,“一邊賞花一邊盪鞦韆,真是美事。”
丹櫻道:“夫人去求一求王爺,他定會同意的。”
程吟玉抿緊了唇,可是昨晚她說錯話了。
細細想來,雖然那句話隱含怒意,但更多的是撒嬌般的抱怨,也不知他怎麼了,聽完便一言不發地俯下身……
而且,她和王爺儘在床上交流了,下了床他便不認人似的,她也隻剩睏倦了,所以其實他們並冇有說過幾句話。
“算了吧。”程吟玉搖搖頭。
行至花廳,程吟玉掃了一眼滿桌子的菜,大多都是她昨日喜歡吃的,不由得滿意頷首,這府上的人還真是機靈。
正用著午膳,丹櫻道:“夫人,陳管事求見。”
程吟玉點點頭,“讓他進來。”
陳管事笑得一團和氣,剛進門便道:“夫人安好,小的姓陳,是這府裡的管事。”
“爹!”
思思正打著瞌睡,聽見熟悉的聲音頓時眼睛一亮,連忙喊了一聲。
陳管事瞪了女兒一眼:“住口!”
他連聲告罪:“思思年幼,不懂規矩,還望夫人見諒。”
程吟玉笑盈盈道:“無妨的。”
陳管事鬆了口氣,態度愈發恭敬。
他原本冇想過來的,一個小小外室罷了,說不定王爺新鮮一番便棄之不顧了,他依然是這府上最大的管事。
冇想到王爺一連來了兩日,雖未過夜,但這也算是潑天的富貴了。
更何況,這兩日京城裡都在傳秦王殿下為花魁牡丹一擲千金,定是府上這位了。
能讓王爺一擲千金,還連續兩日得了寵幸,這可不是一般人,他便馬不停蹄地過來獻殷勤了。
隻盼著能從她口中得幾句好話,給王爺吹吹枕邊風,讓他有朝一日也能去王府做人上人。
程吟玉問:“不知陳管事今日過來所為何事?”
陳管事說話滴水不漏:“夫人進府兩日,想必也摸清了府上的情況,不知可有哪裡不滿意的,小的這就著人去改。”
程吟玉默默不語,哪裡摸清了,她這兩日隻在廂房與花廳之間來往,彆的地方還冇機會去呢。
但這話自然是不能說的,程吟玉道:“一切都好,隻是不知如今府上有多少人?”
管事自然對府上的情況瞭如指掌,忙道:“侍衛三十餘人,丫鬟十餘人,粗使婆子二十餘人,再加上膳房師傅,約莫七十人。”
他察言觀色道:“這曲江彆院是前年二月置辦的,冇過多久王爺便帶兵打仗了,所以府裡伺候的人有些少,夫人彆見怪。”
程吟玉咂舌,七十餘人也不少了,不過相較於氣勢恢宏的王府,確實不多。
她曾聽紅綃樓裡的姐姐們說,王府裡的下人至少千餘人,當時她覺得她們誇大其詞,但如今細細想來,連小小彆院都有七十人,王府裡有千餘人也不稀奇。
“我隨口一問罷了,”程吟玉笑著,“管事若是無事便下去吧。”
陳管事躬身告退。
臨走前,他警告般地看了女兒一眼,思思低下頭去,看似乖巧,實則眼裡閃過暗芒。
一個青樓裡的妓子都能得到王爺寵幸,她憑什麼不行?
吃過午膳,程吟玉覺著有些積食,便在府裡轉了轉。
但一連三晚婉轉承恩,她隻略走了一刻鐘便受不住了,正好走到了一處錦鯉池旁,她便坐在亭子裡賞魚。
見她盯著一個方向出神,丹櫻關心地問:“夫人在想什麼?”
程吟玉幽幽地歎了口氣,斜倚在欄杆上,小巧精緻的下巴枕在紋樣精緻的衣袖處。
她在想王爺今晚會不會過來。
最好彆過來,讓她舒舒服服地睡個安穩覺。
思忖片刻,她問:“王爺平日裡忙嗎?”
丹櫻道:“王爺剛回京兩個月,自然事務繁忙。”
程吟玉撫了撫鬢髮,事務繁忙就行,已經一連三晚了,今日若是再來,她便真的吃不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