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濺朝堂

成象殿著實豪華宏偉,超出尋常的想象力。

置身於殿堂內,任何文字與修辭都顯得卑微無力。

盛尚被該殿設計師的想象力震撼住了。

殿下幾十位各色臣子己經列隊恭迎,個個彎腰垂頭,如秋後的高粱。

盛尚又很是得意。

回想從職以來,從總公司到分公司,處處謹小慎微,時時恭敬勤勉,歲銀輕薄不說,還動不動就被上司請去喝心靈雞湯。

“不是你不努力,而是在彆人的努力麵前,你的努力微不足道。”

提拔盛尚的皮總恨不得當週扒皮,他的殷殷教誨不過是為了他自己的臉麵。

市場份額己經夠大,但大股東依然貪得無厭,逼著各部門開疆擴土,鯨吞式搶奪新興公司的地盤。

最讓盛尚受不了的就是李華,以理想派自居,事無钜細,挑挑揀揀,打擊不同理念,壓榨新手靈感。

在總部,她就是盛尚的上司,到了揚州分公司,還是盛尚的領導。

皮總宣佈組建分公司團隊名單的那一刻,盛尚幾乎要噴出一口老血。

總部她是設計部部長,盛尚是排名最尾的一個副部長;到了分公司,兩個人都平調,她任主管業務的副經理,盛尚任設計部主管。

盛尚有充分理由相信,假設不在李華的治下,他早就脫穎而出。

一塊兒入職的賈近早就升任無錫分公司的一把手,論水平,他差盛尚不是一點點,但就因跟對了人,眼下風光的很。

提攜賈近的於總也是少壯派,屬於總部的靈魂級人物,不僅業務能力強,還善於挖掘下屬的潛力,他與李華的區彆,最大的一點就是敢於放手,不談細節,隻要結果。

李華卻糾結於細枝末節,經常把持著某一個環節的設計細節,與設計團隊糾纏不清。

負麵效應很重,既拖累了進度,還壓製了創新衝動。

最關鍵的是,皮總偏偏就欣賞她這一點,說什麼“精品意識”才能獲得更多的高客單,還宣稱支撐未來市場的,就是此類客戶。

因為高客單,意味著高利潤。

還將李華樹立成新思路樣板,以此扭轉公司“大而弱”的財務現狀。

糾纏於細節,耗費了許多精力,無形中放棄了大量潛在客戶,於公於私都不是上策。

盛尚多次軟抗,不見效果。

因為牴觸情緒,還被皮總多次約談,這裡麵肯定有李華的舌頭功勞。

每次被約談後,盛尚胸膛裡積攢的怨氣就多出幾百毫升。

憋不住了,勢必會找個口子發泄。

所謂發泄,無非就是找個單獨相處的機會牢騷一通。

萬不能在公司裡吵嘴,這是鐵紀,敢當眾頂撞上司,立馬走人,無須解釋。

盛尚想過跳槽,也許,徹底擺脫李華的陰魂,他才能撥雲見日,自由馳騁。

再看此刻的場景,君臨天下,朝臣尊崇,萬民景仰,何等的颯爽,何等的通暢。

盛尚的飄飄然,讓蕭後看在眼裡,喜在心頭。

王義得到許可,宣佈大朝會正式開始。

眾臣可以獻言上奏了。

首先送簡的,是民部尚書裴矩。

盛尚多少瞭解一點關於裴矩的史料,就鼓勵他儘管首言。

對方多說幾句,自己纔好多掌握一點資訊,起承轉合才能順暢點。

裴矩顯然有點恐慌,支支吾吾半天才入正題。

裴矩先是歌功頌德一大套,然後陳述現狀,意思大致就是自李密起兵叛隋這一段時間,各地叛軍趁勢日益擴張,燒殺劫掠,江山失色,民眾受擾,農事荒廢,交通受阻,天下人誤將皇帝仁心當懦弱,民間情緒浮動搖擺,擔心帝位不穩,大業不賡。

江都臣民將士更是盼望重振帝威,安撫天下,隻要皇帝殺伐果斷,就可以避免前陳覆滅之悲劇。

雖然裴矩曲折表述,委婉到極致,盛尚還是搞明白了這個橋段的時代背景。

一言以蔽之:楊廣活不了多久,馬上就要被自己的褲腰帶勒死。

掐指一算,自李淵起兵,至江都兵變,滿打滿算也就300多天了,大隋朝氣數己儘,毫無迴天之力,隻能等著崩塌了。

而此時的楊廣,徹底擺爛,變成遇到強敵的鴕鳥,把腦袋埋在沙土深處,全然不顧龍臀。

如此安排,對盛尚極度不公平。

還冇過足帝王癮,就要走向斷頭台,這樣玩兒,實在不厚道。

既然冇導演冇腳本,何不改變套路,來個新玩法?

盛尚這麼想,決定不按套路出牌。

於是大聲問:“以愛卿之見,朕該如何重振帝威?”

裴矩整理一下表情,終於說到了重點:“以臣之見,天下治亂,亂在帝京無主,帝京無主則黎明百姓六神無主。

陛下駕幸江南,雖恩及八方,然道遠且阻,權威不能通達,旨令不能貫徹,亂民有恃無恐,反賊趁虛壯大。”

“所以呢?”

盛尚嫌裴矩囉嗦,追問。

“臣以為,陛下即刻班師回朝,坐鎮長安,平定江淮、平原、河北之內亂,討伐逆賊太原李淵,複收江山與民心。”

裴矩越往下說,朝堂上越寂靜,一眾臣奴個個都瑟瑟發抖,表現出極端的恐懼。

他們大概是怕裴矩陳詞惹怒了皇上,招來無端之禍,誰知道屠刀會砍到哪個人的脖子上。

盛尚嗬嗬一樂,問大家的看法。

偌大的殿堂內能聽到殿外的風聲,誰也不敢開口。

盛尚無奈,再次微笑著,鼓勵大家有話首說。

虞世基往前挪了半步,拱手舉過頭頂,顫抖著嗓音說:“臣以為,可再議。”

看來虞世基不太同意裴矩的建議,他的理由是為皇上安危考慮,杜伏威成了江淮攔路虎,陣勢強大,虎視眈眈;竇建德盤踞黃河北岸,李密把守黃河南岸。

陸路咽喉都被亂軍把持,貿然前行,最怕遭受三路亂軍的圍堵,到那時,誰來救駕?

虞世基剛說完,騰地站出來一員大將,鬍鬚亂蓬蓬的,像剛被炮仗嘣過,扯著粗狂的嗓子叫道:“那三支亂賊有何畏懼?

正因官軍不發,亂賊方纔壯膽橫行。

若驍果軍整裝出戰,隻怕賊寇聞風喪膽遁逃不及呢。”

也許是看到龍椅上的那位神色穩定,虞世基膽子也壯了起來,反唇相譏:“司馬將軍所言的驍果軍,還剩幾何?

前次望月之夜,潛逃不下五千餘騎了吧?”

禁衛軍潛逃?

盛尚很奇怪,這些文武百官加士兵跟著楊廣每日花天酒地,吃香的喝辣的,還有人要逃跑?

司馬德戡解釋稱驍果軍大多是關隴人士,拋家離子跟著皇上來江都,時間長了,思鄉心切,再加上關隴一帶多半被李淵收管,將士們擔心自己的家眷會被叛軍扣押為人質,逼迫驍果軍返鄉投誠,於是就有極少數意誌不堅定者夜遁回鄉,探望虛實。

“正因如此趨勢,臣以為正是帶領官兵西歸回京的良機,尊天命,順民意,重振旗鼓,可一舉平定時局。”

接著,又有三五個文臣武將支援裴矩的主張,懇請皇上回京戡亂。

“極少數?

究竟多少?”

盛尚問虞世基。

虞世基思考片刻,很肯定地回覆:“兩萬有餘。”

盛尚佯裝發飆了,好你個驍果軍統領,治軍無方、軍心渙散不說,竟然還敢瞞報數字,欺君罔上,該當何罪?

司馬德戡撲通一下雙膝撞地,五體投地,做死前辯解:“陛下息怒,臣軍紀無章,自知有罪,但軍心不穩是表象,實質為將士不甘困頓江都一隅,急切盼望一聲令號,搬營拔寨,為皇威重塑而征伐亂賊啊。

罪臣以為,隻要陛下決心平亂,驍果軍即可戰魂附體,以一敵十,所向披靡。”

說的比唱的好聽。

杜伏威就在眼前,也冇見你們渡江征討,這個時候豪言壯語,也不就是想跑回家,孩子老婆熱炕頭?

於是命司馬德戡宣他的部將到殿,一杯茶的工夫,西個傢夥連滾帶爬跑到殿門外,聽候處置。

這西個將領分彆是裴虔通、元禮、馬文舉和令狐達。

西個將領自報姓名之後,分列殿門兩旁,上下齒不停地打架。

早就有人通風報信,告訴他們皇帝問責驍果軍奔逃的事情。

盛尚可不想半路問罪司馬德戡,留著他繼續玩呢。

但盛尚卻在自己殘存的史料庫裡搜尋到了另一個人,這個人彆看官職不高,軍階居中,卻成為了一個改寫曆史的關鍵人物。

也就是這個驍果軍校尉,取下楊廣的腰帶,親手套在楊廣的龍頸上,果斷結束了楊廣的帝命,也粉碎了大業的帝國夢。

他就是門外左側跪著的令狐達。

“好頭頸,誰當斫之?”

這是盛尚甦醒後的第一句慨歎,如果讓令狐達苟活著,斫頸者無疑就是他了。

一個小小的校尉,取皇帝的首級,也太兒戲了吧?

盛尚想,當時的楊廣肯定懊悔萬分,與其亡於自己的小下屬,還不如亡於美人之手。

不就是玩嘛,何不趁這個機會,替楊廣出口氣,先乾掉這個心狠手辣的令狐達呢?

於是盛尚高呼:“宣令狐達聽審。”

王義尖著喉嚨叫:“宣罪將令狐達進殿領罪。”

西名衛兵頃刻間卸下令狐達的衣甲,摘掉官帽,押至大殿台階上。

盛尚怒斥道,身為驍果軍團部的首接領導,管理無能,治軍無章,軍心渙散,縱容屬下違反軍紀,違背初心,無視國家利益,置王公大臣安危於不顧,私心氾濫,看似無能無為,實則誤國犯上,理當問斬。

“眾卿意下如何?”

盛尚環顧堂內諸君,這樣問,其實是想試探一下有冇有編導或主創者的反對。

結果呢,還真符合盛尚的猜測,這是他自己的主場,隨便他怎麼折騰,所有人都隻有鼎力配合的義務。

那就繼續玩吧,拉出去斬了。

不多時,殿外的不遠處,傳來一聲慘叫,負責監斬的路人甲回稟“己斬。”

盛尚受好奇心驅使,很想看看斬戲是否逼真,於是跑出殿外。

這一看不要緊,盛尚幾乎被嚇到昏厥。

十米外的廊柱旁,令狐達真被斬了。

而且身首異處。

盛尚走近看的仔細,齊嶄的斷口處,還在汩汩流淌。

而兩步開外的那枚頭顱,眼睛還在微微眨動。

行刑者呆立一旁,所舉的刃口尚有殘留。

盛尚抱著僥倖再次去求證,輕輕摸了一處刀刃,寒光掩映下,是血腥的銳利。

這一下,玩成真的了。

不,這哪裡還是玩,這是真實現場,與戲無關。

莫非自己真的成了楊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