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
劉富貴看著床上麵白如紙,昏迷不醒的李香梨,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一股火氣在腹腔裡上躥下跳。
這臭娘們害他丟了麵子不說,還花了二錢銀子看病,等醒了非得好好收拾一頓!
他嫌棄地看了眼床頭嗚咽的劉小草,便披了衣服,罵罵咧咧地出了門。
路過雞圈的時候,伸手撈起一隻正睡得香的雞婆子夾在腋下,一路火急火燎的來到了村子最東頭。
那兒有棵一抱粗的大樟樹。
現在己入了三月,抽出了嫩嫩的葉子,與那墨綠的老葉子互相依偎著,密密田田,就跟撐著把巨大的傘似的。
旁邊有一座小院子,兩扇門緊緊地關著。
柳荷花正解了衣裳要睡覺,就聽得外頭傳來幾聲奇怪的貓叫,不由得眉頭微皺。
很快就傳來“吱扭”的開門聲。
院子裡,劉富貴獻寶似的拎起一隻瑟瑟發抖的雞婆子:“荷花,這雞你留著燉了吃。”
柳荷花見老大一隻雞,足有三、西斤,臉上這纔多了一絲笑意。
“富貴哥,你把這下蛋的雞婆子拿來了,回頭你家那位不跟你鬨啊!?”
劉富貴十分不屑地哼了聲:“那賤人還在床上躺屍呢,死又不死個痛快,白白費了老子二錢銀子的藥錢!
這雞你就放心吃著吧,她連你一根腳指頭都比不上,吃雞屎還差不多。”
說著把雞扔進雞圈裡,就跟那狗見到肉骨頭似的,抓著婦人的手臂就啃了起來。
“荷花,可想死我了!?
嘶,這手真香真白真軟啊,撩得老子每夜都睡不著。”
那婦人把手一抽,媚眼一瞟,就飛快地拐進了屋子。
劉富貴搓著手趕緊跟了過去。
婦人拔下頭上的簪子把燈芯挑了挑,火苗騰地亮了幾分,映得她一張臉更是嬌俏了幾分。
“你們男人的嘴啊,都是騙人的鬼,就知道說好聽的糊弄人,再給個三瓜兩棗子打發下,說來說去還不是惦記著人家的身子。”
說完咬著唇,楚楚可憐地看來。
怪道人常說“家花冇有野花香”,劉富貴就喜歡柳荷花這副含羞帶臊,似怒非怒的模樣,特彆是那雙眼睛勾得他連覺都睡不著。
這不大手一撈,就把人抱在懷裡。
“我的心肝寶貝啊,老子對你的心意還能有假!?”
柳荷花如泣如訴地看來:“真不真,假不假有什麼用?
可憐我們這些做女人的,到頭來不過是你們男人的一件玩物。
哎,我就恨自個命苦,攤上了那麼一對老子娘,讓我嫁了這麼個短命鬼,如今又……又……”說著哭得梨花帶雨。
劉富貴一聽這話就知道不對勁:“荷花,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快跟哥哥說來!”
柳荷花用纖細的手指抵著他的唇:“哎呀,你彆問了?
咱們認識了這一場,也算是做了回真女人。
我也不圖你什麼,隻想著你每天都歡喜舒坦。”
聽了這話,男人虛榮心火山爆發了。
他把個胸脯拍得“彭彭”響,胡吹海吹道:“荷花,你既然跟了我,就是我劉富貴的人。
我劉富貴在這十裡八鄉也是有些名頭的,還冇有我辦不成的事。
快說,發生什麼事了?”
柳荷花見火候到了,這才裝出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樣:“昨日我回了趟孃家,我娘說我還年輕不能這麼守著,給我找了戶人家。”
“什麼!?”
劉富貴牛眼一瞪,就站了起來。
“這怎麼行?
你己經是我的人了。”
柳荷花那眼淚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我娘說那家人前頭剛死了婆娘,家裡有十幾畝好地,也不嫌棄寶兒,跟著他以後吃穿不愁。”
這大燕朝對於寡婦再嫁並不苛刻,還相當寬容鼓勵,就連當今的皇後孃娘據說也是寡婦二嫁。
一股無名的怒火在劉富貴胸腔裡燃燒。
“媽了個巴子的!
敢肖想老子的女人,哪個村子的,我這就去打斷他的狗腿。”
柳荷花忙拉著他的手:“我的好人,那人家有親戚在縣衙裡當捕頭呢,咱們平頭百姓可惹不起。”
劉富貴在聽到對方衙門裡有親戚時己經慫了,可還是死鴨子嘴硬。
“怕個球!
就算衙門裡有人也得講規矩,老子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話是這樣說,可調明顯弱了大半。
柳荷花暗暗翻了個白眼:“我呸,銀樣鑞槍頭的蠢笨東西!”
卻又捂著臉“嗚嗚”地哭了:“這村裡,我最是捨不得你,可誰讓我命苦呢?
罷了,罷了,我老子娘終究也是為了我好。
要不我就嫁了吧,守著這破院子和三畝田,遲早也得餓死。”
劉富貴看心愛的人哭得淒淒慘慘,心裡就跟被馬蜂子蟄了似的,隻得不停地哄勸著:“荷花你彆急,我會想辦法的。”
柳荷花搖著頭:“冇法子了,我娘己經收了他家十兩銀子的聘銀,讓我下個月初八就嫁過去。
他家說若是敢毀了婚約,就得賠上二十兩銀子。
嗚嗚嗚!
把我賣了也湊不齊這銀子呀!”
二十兩!?
劉富貴愣住了。
柳荷花從指縫裡觀察著劉富貴的表情,繼續舔了把火:“富貴哥,你不必為我難過。
這輩子是我對不起你,咱們下輩子早點遇著吧!
今晚咱們最後一次歡好,從明兒起你就不要來找我了。”
“不行!
你柳荷花隻能嫁給我!”
劉富貴一掌拍在了桌子上,牛氣哄哄地說道:“那二十兩銀子,老子幫你出了。”
柳荷花捧著心口,一受寵若驚的樣子,隨即又瘋狂搖頭:“那可是二十兩!
我怎麼能看著你賣田賣地,那我成什麼人了!?
不行,這錢我死也不要。
你走吧,你現在就走,就當咱們從來冇見著過!”
說著推搡著劉富貴出門。
不得不說,柳荷花這套欲拒還迎拿捏得剛剛好!
劉富貴見對方心心念念為自己著想,那真是感動得稀裡嘩啦。
不由得抓著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說:“荷花,隻要能跟你在一起,田地算什麼!?
再說老子可不止隻有劉地可以賣?
那臭婆娘長得還不錯,等她臉上的傷好了,就把她給賣了,少說能賣十來兩銀子。
那小賠錢貨也是個養不熟的,一併賣了,再賣個一畝地湊湊應該冇問題了。”
柳荷花眼中飛快地劃過一絲喜色,可臉上依舊愁眉苦臉:“可……可富貴哥,這事要是被村裡人知道了,會被戳脊梁骨的?!”
劉富貴摸著她滑滑膩膩的臉蛋,滿臉豬哥樣子:“那臭婆娘本來就是老子花七兩銀子買來的,想賣就賣,誰管得著!
荷花快彆皺著眉頭了,看的我這心兒疼的抽抽!
到時老子多賣一畝地,拿來給你買幾件首飾,然後風風光光把你娶進家門”柳荷花這下總算是心滿意足了,當即就撲進了劉富貴懷裡:“富貴哥,你對我真好。”
劉富貴把帳子一拉,便像頭野豬一般急哄哄地啃了起來。
“哎呀,彆,寶兒還在呢?”
“冇事,我把他抱外間的竹床上睡。”
等到雲收雨歇,劉富貴打著呼嚕沉沉睡去。
柳荷花嫌棄地看著身邊豬玀一樣的男人,把壓著的衣袖扯了出來,舉了燈盞就去了外間。
看著榻上熟睡的兒子,柳荷花臉上多了一絲落寞和不甘。
想她柳荷花生的俊俏,要不是被那負心漢騙了身子懷了這孩子,怎麼會嫁給病秧子劉大剛?
這好日子冇過幾天倒成了人人嫌棄的寡婦!
不,我柳荷花天生就是做夫人的命,這破村子也能關得住我這孔雀鳥?!
她撫上了孩子的頭,眼裡全是期待:“寶兒,等娘有銀子了,咱們就搬到縣裡頭去。
到時娘就送你去學堂唸書,將來考個狀元回來,也讓娘風光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