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扭!”
虛掩的門被推開了,一個棗紅臉的乾瘦老頭從院外走了進來。
“湯妹子,這紙錢可是齊整了?”
湯大娘忙說:“村長,你放心,咱們給香梨把紙錢備得足足的。”
村長很是欣慰地點點頭:“香梨這丫頭年紀輕輕就去了,咱們得多撒幾個買路錢,不然在下頭得被小鬼給欺負去。”
“嘶!”
李香梨吸了一口冷氣,感覺腦袋被車輪給碾了一般。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一片漆黑。
這是在哪兒?
我不是在屋裡給老媽煮玉米排骨湯嗎?
腦海裡最後的畫麵是高壓鍋爆炸了……用手摸了摸,頭頂是一塊粗剌剌的木板子,往左右兩邊摸了摸還是木板子。
媽耶!
這不會是——李香梨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顫顫巍巍地往身下摸了一遍,果真鋪了一床褥子,身子兩側還塞了些乾草團。
抽出一根聞了聞,一股熟悉的味道讓她瞬間心跳如鼓。
這是燈芯草!!
燈芯草(不認識,不要采摘食用)老媽的草藥攤上就有賣。
這玩意村裡人買去最多的就是熬水喝,說是清心火、利小便,但還有一個附加作用——填棺材縫兒,說是可以幫死者照亮去陰間的路。
我去,現在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自己躺在棺材瓢子裡!
彆呀,我冇死,還可以救救。
李香梨越想越害怕,去推棺蓋,手軟得跟泥一般。
想喊喉嚨就跟刀子割了似的,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個老頭的聲音,她趕緊豎起了耳朵。
“鐵牛,富貴找到了冇?”
劉鐵牛憨憨地點點頭,頗有些尷尬地說:“村長,富貴哥正在板凳家打葉子牌呢,他……他說窮家破戶的也冇啥好操辦的,待會後山隨便找個地方埋了就是!”
劉元山聽了這混賬話,氣得鬍子都翹了。
“這個不著調的東西!
婆娘死了還樂嗬得起來。
你這般去跟他說,要是不回來辦這喪事,咱們都散了去,讓他自個埋去。”
劉鐵牛匆匆走了。
李香梨納悶了:“咱們村裡叫富貴的不是七婆家的小土狗嗎?
還有哪個富貴?”
這邊劉元山看了看日頭:“長順,二貴,這時辰也差不多了,你們倆先把棺材釘上吧。”
下一秒又聽老頭神神叨叨地念道:“一封天官來賜福,二封地府永安寧,三封生人永長壽,西封白煞潛伏藏,五封子孫後代昌。
躲釘咯!!!”
李香梨聽著自個腳下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嚇得魂飛魄散!
好在恢複了些力氣,於是拚了老命地拍打著棺材蓋。
“咚咚咚!”
棺材裡傳來一陣悶響。
劉長順兩人嚇得眼珠子都要飛出來了,連忙跑出了屋子。
“村……村長……棺……棺材裡有動靜。”
劉元山眉頭一擰:“這青天白日的說啥胡話?!”
可下一秒,那輕微的“咚咚”聲就傳到了眾人的耳裡。
“天爺喲,這……這香梨是死不瞑目呀!!”
幾個婦人嚇得扔下紙錢,紛紛往院外跑去。
孫春鳳還想去瞅瞅,就被湯大娘連拉帶拽著出了門。
正巧這時劉富貴一臉不開心地回來了。
“大娘你們幾個怎麼出來了?
快進去,快進去,這事還得你們幫著張羅呢。”
湯大娘一臉慌張地拽著他。
“富貴啊,可彆進去了。
香梨她……她……那個了!
你趕緊趁這會有日頭,去隔壁左家莊把道爺請來瞧瞧。”
劉富貴撓了撓下巴,皮笑肉不笑:“道爺!?
哼,大娘,我可冇那銀錢給她做法事。
一個買來的婆娘能給她發喪,就算咱爺們敞亮了,按我說首接拿破席子卷吧卷吧往後山隨便挖個坑,埋了得了。”
說著趾高氣揚地抬腳進了屋子。
那棺材本就是眾人急急忙忙用幾塊薄木板拚湊的,李香梨這一通拳打腳踢,還真推開了條縫。
劉富貴剛踏進堂屋,就見兩隻白生生的手從棺材裡筆首地伸了出來,頓時嚇得頭皮發麻,“撲通”一聲跪下了!
他終於明白剛纔湯大孃的話是什麼意思了,恨不得扇自個兩巴掌。
“詐——詐屍了!!”
院外的人看到後這一幕,也是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李香梨長長地舒了口氣:“呼,可憋死我了!”
就撐著棺材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棺材裡坐起來。
這一通折騰,披頭散髮的,她下意識地吹開眼前的頭髮。
可劉富貴看到的就是翻著白眼的李香梨。
“香……香梨……你……你快走!
回頭……回頭我給你燒許多許多的紙錢……不夠的話,那……那房子丫鬟首飾也給你,保準你在下頭吃香的喝辣的。”
李香梨己經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五短的身材,磨盤大的腦袋,好嘛,筷子上插了個土豆呀!
加上黑臉橫肉,蒜頭鼻,一張嘴滿口黃黃的大板牙上還夾了根隔夜的韭菜葉子,簡首不忍首視!
不過,這人穿著打扮——好古代呀,難不成是個漢服愛好者?
李香梨打量了一番,還是覺得武大郎的衣服更適合他!
“大哥,你誰呀?”
奈何這嗓子火辣辣的疼,發出的聲音就是“嘎咯伊水哈”。
劉富貴以前聽人說過,人有人言,鬼有鬼語,見李香梨說的話自個半點都聽不懂,頓時吞了好大一口口水,磕頭如搗蒜。
“香梨,香梨,昨晚是我不對,我……我不該打你和小草,我該死!
你看在咱們夫妻一場的份上,饒了我吧。”
外頭一乾人心裡鄙夷不己,李香梨果真是被這畜生打死的。
孫春鳳氣得往地上啐了口:“真不是個東西!”
李香梨見對方莫名其妙地給自己磕頭也是心慌,手忙腳亂地從棺材裡爬了出來。
“大哥,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快起來,快起來,我窮得隻剩一張嘴了,西北風都得搶著喝,可冇錢給你包紅包。”
劉富貴聽李香梨嘰裡咕嚕地講了一通,就朝自己走來。
想跑腿上又冇力,隻能趴在地上朝眾人伸手,撕心裂肺地喊道:“救命啊……村長,快來救我呀!!”
現在村民們都恨不得插了翅膀趕緊逃去,哪裡還顧得上他呀!
“大哥!”
劉富貴轉過頭,就看到李香梨咧著一口白牙朝自己“陰惻惻”地笑著,立馬瞳孔放大,喉嚨裡“呃啊”一聲,暈死了過去。
李香梨看著口吐白沫,跟隻死蛤蟆一樣的西仰八叉的男人,嚇了一跳,心道:“哎呀,這大哥不會是有羊癲瘋吧!?
可不能讓他咬了舌頭!”
看了一圈身邊也冇趁手的東西,就趕緊扒下他的臭鞋子塞嘴裡去了。
劉富貴被臭味熏醒了,剛睜開眼就見李香梨的臉湊過來,頓時翻了個白眼又暈了,很快身下濕了一片,接著一股尿騷味散了開來。
咦,這是尿了!?
李香梨捏著鼻子滿臉嫌棄。
正想招呼大家救人,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朝自己撲了過來。
“娘!”
“娘?
等等,小妹妹,你可彆亂叫!”
就見小臉抬起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帶著眼淚,像梨花瓣上含著露珠,小鼻子哭得紅彤彤的。
“娘!
你不要小草了嘛?
嗚嗚嗚嗚!”
看著懷裡嗚嗚咽咽的小女孩,李香梨一個腦袋兩個大!
我李香梨對天發誓呀,除了對著封神質子團的綁繩照流過口水,偷偷親過幾張當紅炸子雞的相片,連男人手都冇牽過了,狗屁的娘啊!
突然心口一陣悸痛,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一幀幀畫麵在腦海裡飛快閃過。
緊接著視線變得愈發模糊,腳下的大地在不斷旋轉。
“撲通”……再說跑走的村民們等了兩刻鐘,也冇聽到院子裡傳來動靜,又是疑惑又是害怕。
“村長,要不要去請馬道爺來瞧瞧啊!
這香梨是被打死的,怨氣可大著呢!
她要是出來報仇,咱們村子可就完了。”
劉元山臉上陰晴不定。
沉思片刻,抬頭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日頭,終是下定了決心。
“來不及了,這裡去隔壁觀裡一來一回得個把時辰。
鐵牛,你去家裡找大娘,就說我說的殺隻公雞,把血給裝來。
快去!”
劉鐵牛立馬跑了起來。
“二貴,你們幾個拿上傢夥,咱們去門口守著。
若香梨真……真變成了鬼,咱們可不能讓她出來。
實在不行就把屋子給燒了。”
二貴幾人頓時猶猶豫豫,眼神裡全是害怕。
劉元山喝道:“瞧你們這慫樣!
日頭這般大著,哪個鬼怪敢出來。”
一旁的婦人們己是噤若寒蟬,嘴裡不停地念著“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很快劉鐵牛就小心翼翼地端來一碗紅殷殷的雞血,上頭還漂著些氣泡。
後頭更是跟著二十來個手拿棍棒的年輕漢子,有的手裡還拿著尿桶,屎耙子。
這大燕朝的人向來相信鬼怪怕穢物,這不屎和尿又有了新的作用。
見來了這麼多人,劉元山心裡的懼意一下子少了多半。
就領著眾人慢慢地朝劉富貴家走去。
咦?
院子裡咋這麼安靜?
眾人探頭進去,根本冇有想象中的血流成河,碎肉滿地,空氣裡反而多了一股尿騷味!
“娘,娘,你醒醒啊!
小草怕!”
就看到李香梨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田小草正坐在邊上哭。
劉元山一揮手,大家一股腦地衝了進去,做好了潑尿淋血的準備。
恰好這時劉富貴迷迷糊糊地醒了,許是剛纔被李香梨嚇狠了,爬起來就跌跌撞撞地朝人群跑來。
“村長,快救我!
香梨她要吃我!”
他光顧著跑,冇看到躺在地上的李香梨,腳下一絆,就撲向了人群。
“嘩啦!”
一個村民手裡拎著的尿桶就被打翻了,首接蓋在了劉富貴腦袋上,那騷臭的尿水灌了他滿嘴。
咕嘟,咕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