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手心擰緊帕子,她狀似無意地垂頭,暗自啜泣。
許立鬆見狀連忙問道:“銀兒,你這是怎麼了?”
柳氏搖頭,如芙蓉泣露,雪白的脖頸無力垂著,頭上金絲翠搖髮簪隨著晃動叮噹作響。
她淒然開口:“妾身有罪,有事欺瞞了老爺,妾身心裡百結愁腸,悔過自責。”
“哎呀,銀兒,不要傷心了,你先說什麼事。”
“妾身說了老爺不會怪罪嗎?”
“不會的,你快說。”
“老爺,您也知道,妾身出身微鄙,家裡的哥哥是放貸的。”
“年前,夫人找到我,說家裡經營的鋪子虧空,已無力再經營下去了。她聽說妾身哥哥是放貸的,就借了哥哥四百兩銀子,如今利滾利,已欠一千零二十兩銀子。”
“什麼?!一千零二十兩?!”許立鬆驚叫出聲。
柳氏嚇了一跳,無辜地囁喏著:
“哥哥幾次派人要賬,可夫人皆閉口不答,哥哥念及夫人當家主母的麵子,冇有報官。哥哥讓我去催,可是,我提了幾次,夫人都矢口否認,說她從冇有借過銀子,說妾身汙衊她……”
“……嗚嗚,老爺,妾身實在惶恐,這才忍不住。”
柳氏淚水漣漣,好不可憐。
許立鬆咬緊牙關,忍著怒火道:
“好個袁氏,什麼鋪子要四百兩銀子去填,她真是膽大妄為!”
“妾身也奇怪,就派人去查探,發現家裡的生意並不慘淡,她所借的銀子,全部投入到了她自己名下經營的幾家鋪子……”
“砰!——”許立鬆跳了起來,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衝。
“哎,老爺,你去哪裡?”柳氏連忙追出去。
“去找那個賤婦!我要問問她,到底怎麼回事!”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尋來,還未踏入院內,袁氏就聽見了外麵吵吵嚷嚷的。
她皺眉說道:“小桃,去看看發生了何事,怎麼這麼吵。”
小桃應聲,還未開門,許立鬆便“嘭”地一腳踹開了門。
他不由分說,一個耳光就要抽過去。
“啪!”
許立鬆順著手掌看去,小桃一手穩穩地擒住他手腕,冷冷地看著他。
他大怒:“賤婢!你大膽!”
小桃放開他,一言不發地站在袁氏身後。
袁氏驚道:
“許立鬆!你發什麼瘋?”
許立鬆指著她鼻子喊:“你個蠢婦!你知不知道你欠了多少銀子?”
袁氏皺眉看他,“你在說什麼,什麼銀子?”
“你還裝傻!你借了銀兒她哥哥四百兩銀子,如今利滾利已欠了一千零二十兩!你敢不認?”
袁氏昂頭道:“未做過的事情我為何要認?”
“好好,不見黃河你不死心,銀兒,你來說!”
柳氏腰身扭著搖曳多姿地走上前,袁氏看見她就生氣。
“姐姐,先前你幾次都不認賬,這次有老爺在場,你還要狡辯到什麼時候?”
“賤人,說清楚!彆給我含糊其辭的,我倒要看看我堂堂吏部尚書之女,何時借你哥哥銀子了,真是笑話。”
柳氏咬牙,“年前你派你身邊的孫嬤嬤去借銀子,這可有假?”
“不錯!不過孫嬤嬤借的是我爹爹那邊介紹的王大牙的錢,可不是你哥哥柳麻子的錢。”
“但是,姐姐你可知道,與孫嬤嬤簽立字據的是我哥哥,不是王大牙。”
袁氏一驚:“什麼意思?你是說孫嬤嬤騙我?”
柳氏盯著她說道:“姐姐明明知道,何必推脫在一個下人身上,平白失了當家主母的風度。”
“賤人!你血口噴人。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何來推脫之說?”
“夠了!”許立鬆一聲怒吼,指著袁氏說道:“你說清楚,你是不是把這筆銀子投入自己名下店鋪了?”
袁氏定定望著他:
“立鬆,你寧願聽這個賤人的一麵之詞,也不願意相信與你共患難多年的結髮正妻嗎?”
許立鬆眼神躲閃,不願回答這個問題,袁氏的眼神越發的冰冷。
就在這時,管家匆匆來報:“老爺,陰陽先生請來了,請老爺快去看看吧。”
屋內一時寂靜,許立鬆吩咐道:“帶我過去。”
臨出門前,他看向袁氏說道:“等我處理完父親的事再找你算賬。”說罷便匆匆離去。
袁氏氣得捶牆,“可惡的柳氏,我說呢,怎麼最近這麼消停,原來是憋個大的等著我呢。”
“走,吟淮,我們也去看看。”
……
靈堂內,一個蓄著山羊鬍的陰陽先生先望望棺材,又退回來設置供桌,提筆畫符,舉著雙手掛著鈴鐺蹦蹦跳跳,口中唸唸有詞,喝一大海碗烈酒,噗地噴出去,冒起一陣火焰。
圍觀的眾人皆發出驚奇的讚歎。
鬱妤看到這一幕差點冇笑出聲來。
江湖騙子,神神叨叨地故弄玄虛,也就糊弄這些肉眼凡胎的凡人罷了。
陰陽先生越跳越快,頭晃的像中了邪,“呀呀呀呀——”他大喝一聲,猛地睜開眼睛,
噗——
噴出一大口鮮血。
眾人傻了眼,許立鬆更是驚得目瞪口呆。
“先生!先生!”許立鬆立刻上前扶道:“這是怎麼了?”
陰陽先生虛弱地躺在許立鬆懷裡,無力地搖搖頭道:
“老爺,貧道道行淺顯,鬥不過這鬼魂的怨氣。”
“啊這……這可怎麼辦呐。”許立鬆急得冒汗。
“難道就冇有破解之法了嗎?”
“貧道發現,令尊似有心事未了,纔會留戀人間,老爺可從這方麵破解。”
“不過要儘快,”陰陽先生煞有介事地叮囑道:“死者怨氣不散,已有屍變之像,如若三天之內冇有高人破解,便會破棺而出,大禍臨頭啊。”
許立鬆聽了更是臉色發白,“啊?——”
“砰砰砰砰——”
像被刺激到了似的,棺材板突然吱嘎作響,棺身有黑氣冒出。
眾人嚇得接連倒退,驚恐萬分。
正在此時,一道黃符橫空飛來,徑直向棺材飛去。
“定!——”
一聲令喝,棺材頓時安靜下來。
眾人尋聲望去,一個麵如冠玉,身軀凜凜的男子走進來,一雙眼睛光射寒星,有萬夫難敵之威風。
身後還追進來一個看門小廝,試圖攔著不讓他進去。
“你是何人?”
許立鬆擺手讓小廝下去,連忙迎上前。
“左掛龍虎袋,右擒青玉劍,閣下不會是大名鼎鼎的玉霖道長?!”
地上的陰陽先生忽然驚叫出聲。
男子聞聲笑道,“正是閣下。”
陰陽先生一骨碌爬起來,慌忙跪倒在地:“道長駕到,竟有所不知,失敬失敬,恭迎道長!!”
正當許立鬆不知如何是好時,玉霖道長擺擺手,“哎不敢當,不敢當,快快請起。”
“這位施主,”玉霖道長向許立鬆說道:“貧道路過此地,發現鬼魂作祟,貿然闖入宅門,十分抱歉。”
“無事無事,還要多虧了道長呢。”許立鬆連忙回禮。
“道長,您送佛送到西,幫忙看看能不能讓先父好好安息入土,實不相瞞,這一日不寧,我便愁得一日寢食難安啊。”
“道長不必擔心,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玉麟道長正要開口,一個清冷的聲音打斷他:
“這有何難,如若想要查驗事情真相,開棺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