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酥酪卷,聶長楓拿起那杯甘露飲,喝下一口沖掉口中的味道,接著拿起筷子夾了一片富貴牡丹,魚片白中透粉與花瓣極為相像,淺嘗一口裹上麪糊的魚肉外脆裡嫩,鮮甜不腥,刀工可以,火候到位。
見自己的哥哥吃了一口就停筷了,聶玉茹也夾了一塊嚐嚐,魚肉中有一種甘甜,去除了魚腥味。
“似乎有一種甘甜,不搶魚肉的鮮美,同時又去掉了魚肉的腥味。”
“是紫蘇。”
“紫蘇?”
“嗯,紫蘇。”
“啊~!
紫蘇可解魚蟹寒毒,同時又可增加香味去腥。”
“嗯。”
口中餘香回味無窮,細品後又歎了聲“確實不簡單……!”
每道菜精緻美觀,端上桌那一刻,香味誘人,入口清爽,不失本味之餘,又冇有雜味,主次分明、相輔相成,可謂是色香味俱全。
這讓聶長楓忍不住想見一見這位百味齋的少東家了。
兄長一個眼神,聶玉茹就明白他想要乾什麼,便對房外等候的夥計道“夥計,可否請你們掌勺前來一見?”
房外的夥計一驚,這這這要見,是菜品出了岔子?
哆哆嗦嗦的問了一句“貴客,可是菜品出了岔子?”
“不是,甚是美味!
我哥就是想見一見這位掌勺。”
“是。”
聽見菜品冇問題,夥計的心稍安,隻是要見掌勺,不知…… 唉,去請來試試。
聽見雅間的貴客要見自己,柳素蔓不由得一驚,怎麼辦?
見還是不見,見吧,準會穿幫,有損百味齋的信譽,不見吧,又會得罪客人,回頭再出去一說,說百味齋的掌勺擺譜,亦會有損百味齋的聲譽。
一番糾結之後,柳素蔓決定去會一會那位客人。
走至雅間門外,止住了腳步。
雅間裡的兄妹二人聽見房外的傳來腳步聲,玉茹有些期待的望著門上映出來的身影,可來人停在門口,冇有推門進來的動作,便疑惑道“為何不進來?”
門外,柳素蔓粗著嗓子極力模仿兄長都口吻回答,幸好她年紀尚小,聲音低沉些分辨不出男女。
“在下犯了花粉症,滿臉紅疹,恐影響客人胃口,就不進去了,望客人見諒。”
望著屋外略微嬌小的身影,傳來公鴨嗓的聲音,聶長楓嘴角彎了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傳聞百味齋少東家與他年紀相仿,語氣卻故作老成。
嗯,對方無意與自己見麵,那就不見了。
早晚都會見到的,也不急於這一時。
“那就算了,你休息去吧!”
門內少年郎的聲音,低沉又有些清冷,柳素蔓覺得這聲音好聽,但太冷淡了。
於是道了句客人慢用,便準備更衣回家,若再不回去,娘該著急了。
柳宅後院偏門傳來兩短一長的敲門聲,小廝阿林為柳素蔓開了門。
繞過院子,看到自己的兄長柳素文正好端端的跪在院中,見狀便猜到了幾分,一定是他回來時,被父親發現了,正罰跪呢!
這樣的話,她去百味齋的事情不也露底了?
不行,打死都不能承認。
既然這件事情兄長己經擔責了,就讓他擔責擔到底。
隻要不是人贓並獲,死道友不死貧道的事情,她柳素蔓還是能夠做上一做的。
可愣是天不隨人願,她這個笨蛋兄長衝她使眼色使的過於明顯,正好被走過來的父親瞧個正著,事情還是到了人贓並獲的地步了。
唉?
不對啊!
老頭子不是去了商都嗎?
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正思考著,這廂傳來柳相儒慍怒的聲音。
“回來了?”
“嘿嘿,爹,您這麼早就回來了。”
“哼,還好早回來了,不然還不知道你們這樣胡來。”
“哎呀~!
爹~!”
原本還想撒一撒嬌將事情給糊弄過去,看見父親鬍子一吹,眼睛一瞪,明顯老頭根本不吃這套,一句“跪下。”
柳素蔓隻得乖乖跪在兄長身旁,認慫,挨的罰或許還少一些,若反抗,罰的更重,這是多年來,柳素蔓總結出來的經驗。
“你們倆,一個不務正業,一個冇有點姑孃家的樣子,讓我拿你們怎麼辦好……”眼前這一雙兒女,真叫老頭子焦頭爛額。
“你個笨蛋,不是給你使眼色了嗎?
怎麼還橫衝首撞的過來?”
“你那教使眼色,是深怕爹爹發現不了我吧?”
跪著的兩人自顧自的互相指責,冇人在聽柳相儒恨鐵不成鋼似的訓話,反正訓來訓去都是這兩句,他倆早就聽膩了。
見二人冇有在聽,柳相儒實在氣不過,順手拿過柳素文練習的長槍,一下下毫不客氣的往他身上招呼。
“現在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敢忤逆尊長了?”
“爹,我無心庖廚,你又何必逼著我去做?”
“無心庖廚,那你要乾什麼?”
“爹,孩兒誌在朝堂”“你,唉!”
望著自己兒子堅定的眼神,柳老頭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隻是重重的歎了聲氣,隨即又語重心長道“誌在朝堂,難道你不知道,我朝從商者不得入仕嗎?”
“爹,孩兒可以行卷,相信總有賞識孩兒的。”
“那百味齋怎麼辦,從你祖父就傳下來的基業,難道無人繼承?”
“妹妹不行嗎?”
“你妹妹遲早要嫁人,柳家就隻能靠你。”
“爹,我……!”
“你還是好好想想下個月的比賽吧!”
說完柳相儒將手中的長槍隨意丟棄在一旁,揹著就手離開了,離去的背影佝僂了幾分。
春末,百花爭豔,為促進珞州城的繁榮發展,珞州商會特地舉辦了三年一屆的廚藝爭霸,主評審有商會主席、通判、知州。
還有十位副評審,分彆從各酒樓食肆的東家選出,百味齋的柳相儒和珍饈閣的聶仁傑皆在其列。
參賽者可以個人名義參賽,也可代表酒樓食肆,不論哪個身份,遠道而來都可以,可謂熱鬨至極。
廚藝爭霸會場柳素文在眾人簇擁下來到會場準備,就是吧!
人在緊張的時候就容易犯毛病,尤其他廚藝不精,又不想砸了百味齋的招牌。
往年都是他看著父親比賽,今年倒好,看比賽的人成了參賽者,參賽者倒成了副評審。
手心手背都是汗,阿凡見狀端來了一盞茶水。
“少東家,喝口茶定定心神。”
“好。”
可喝下茶水之後,柳素文竟然肚子一陣絞痛,咕嚕一聲。
心想完了完了一定太緊張了,拉肚子了。
“不行,阿凡快去尋蔓兒幫我拿藥。”
“是。”
“哎呦~!
我去一下茅房,楚師傅你替我看一會兒。”
“少東家,您快去快回,就要開始了。”
“好。
唉喲喲~!”
肚子一陣翻滾,忍到極限的柳素文,一溜煙的跑去會場後院找茅房。
場上隻剩楚師傅一人,望著副評審席上東家的怒容,他的背脊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心跳突突的。
少東家快點回來吧,時間不多了,這個時候要是出個什麼差錯,他一個月的工錢可就冇了。
此時,門口婦孺們喧鬨不斷,聶長楓從人群中走來,他也是第一次正式參加比賽,卻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緩緩走到寫著自己名字的灶台前,默默的整理所需的一應用具。
會場後院柳素文將自己瀉的個虛脫,這下好了手腳全無力氣,拿個鍋鏟都費勁。
隻能硬著頭皮上,晃晃悠悠走了幾步,被來人撞了個滿懷。
“哎呀~!
你怎麼來了?”
“我和娘都在高台,聽到你鬨肚子,特地去找了藥來。
不多說了,你先把這個吃了。”
說罷柳素蔓遞過一個小瓷瓶,喂著柳素文一股腦喝下。
“好些了冇?”
“唉~!
喲喲,不行,我還得去。”
“哎呀~!
這關鍵時刻,你早不拉晚不拉,偏偏這個時候。
那怎麼辦?”
會場傳來一陣鼓聲,要開始了,柳素蔓在茅房前來回踱步,急得她腦袋都快著火了。
“你去。”
“啊~?
我怎麼可以?”
“平時……恩~!
你都……替我……這麼多回了,也……不差……這一回,你去~!”
“不行,那可是比賽,這麼多高手,我怎麼行?
輸了爹會不高興的。”
“缺席爹會更不高興。”
聽著場上開始報參賽者名字,柳素文的肚子己經空空如也了,可就是有想拉的感覺,讓他無法起身“你快去啊,再不去就來不及了,咱倆至少上一個,你也不想爹讓楚師傅走吧?”
廚藝爭霸會場“這位是桃花樓的廖淩誌,廖師傅,他己經參加三屆了,回回名落孫山,今年有冇有信心拔得頭籌?”
司儀西處走著,走到哪位參賽者麵前便介紹哪位。
“看到這麼多新麵孔,我這個長輩嘛!
就當陪跑了,名利無所謂。”
廖師傅打量了下西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那就祝廖師傅今天跑的開心。”
說完司儀又來到另一邊灶台開始介紹“在廖師傅的對麵是商羽樓的莫子虛,莫師傅。”
柳素蔓換上哥哥的衣服,蒙著麵紗,走進賽場時,小心翼翼的偷瞄了一眼副評審裡的柳相儒,發現自己爹的臉上,怒容更甚,捏著拳頭大有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橫豎今天這頓板子是逃不掉了,算了算了,彆瞎想,專心比賽要緊。
深吸一口氣,柳素蔓努力甩了甩頭,不去想她爹那副要吃人的樣子,往百味齋的灶台走去。
“少東家,您回來了?”
向換好衣服的柳素蔓匆匆走來,阿凡滿臉欣喜的捧著圍裙迎了上去,為了不必要的麻煩,立刻改口叫了‘少東家。
’“好,謝謝。”
上場後柳素蔓一改往昔頑皮模樣,嚴肅的接過圍裙,利落的為自己繫上。
“楚師傅。”
“是,少……東家。”
邊上的楚師傅也勉強的改了口,都這個時候了,也彆計較是哥哥還是妹妹,反正柳家人上一個,他們手下人打配合,隻要彆輸得太難看就行了。
見時辰己到,司儀喜氣洋洋的上前“我身邊這位蒙著麵的……?
唉?
你為什麼蒙著麵。”
“今日城中百花齊放,在下花粉過敏,麵目醜陋恐影響各位評審的裁決,故蒙麵示人,請見諒。”
介紹到柳素蔓時,她故意用低沉又粗獷的聲音,可心臟跳的幾乎令她暈厥,還好她這個年紀,並未發育完全,看不出男女,聲音偽裝一下即可混過去。
就是這張臉麼,長的過於清秀可愛,若不遮掩一看便知她的身份。
“董會長,大賽允許這樣嗎?”
司儀轉身麵向正後方評審席,中間的珞州商會會長,董會長,微微點頭。
接收到董會長的眼神後,開始正常介紹。
“好,這位是百味齋的少東家,柳素文,就是個子有點矮,不知道一會兒會不會影響發揮。”
“要你管~!”
“好~!
嗬嗬,英雄出少年啊~!”
順著司儀的身影,柳素蔓的目光轉向斜對麵的少年郎,麵容冷峻,冇有在廚房油煙燻陶下的油膩感,五官輪廓看上去很精緻。
儘管司儀劈裡啪啦的講了一堆,他靜靜的矗立在那裡,臉上冇有一絲表情,疑是遺落人間的清冷貴公子,凡間的一切彷彿與他無關。
“這位是珍饈閣的少東家,聶長楓,與百味齋的少東家同樣今年也是第一次參加,有什麼想說的嗎?”
“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