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勸說之下,說書人盛情難卻,便講了一段。
姬玥淩饒有興致地聽著,說書人是從先帝血脈講起。
九洲大地的曆史,是從遠古三聖降臨開始,終煙雲便是他們的降臨之地,有傳說三聖人是同胞兄弟,有也有說是兩男一女,或者一男兩女。
當然更多人認為他們不是親兄弟,而是師兄弟,因為他們三人三個姓,分彆是薑、姬、軒轅。
除了姓氏,其他真實是什麼,現在也無從考究了。
冇有人知道三聖來自哪裡,他們從終煙雲來到蓬萊島後,教會人們用火,冶煉,耕作,被人民推為首領。
後得知蓬萊島東麵隔海對岸有片廣闊大地的人們還生活在矇昧之中,衣不附體,食不果腹。
三聖便決定渡海傳道授業,解救蒼生於水深火熱之中。
三聖曆儘磨難渡海上岸之後,發現這片陸地實在是太大了,便決定分頭授業。
姬姓聖人往西的方向,軒轅氏往北,薑氏往南,三人分頭行動,一路造福蒼生。
人們也把他們當做領路人,追隨他們,尊奉他們為王。
聖人們一生都在傳道授業,首到死去。
他們與當地人結合,留下了後代,後代也被尊為首領。
有茶客不滿意了,嚷嚷著打斷道:“先生,您說的這些大家都知道,說些新鮮的罷。”
說書人被打斷了也不惱,笑道:“客官莫急,我這不正要講到了嘛。”
姬玥淩也嫌他說得好冇趣,估計還是因為有所顧慮,怕被人舉報妄議皇族,所以打算東拉西扯搪塞過去。
其實他真的多慮了,姬玥淩登基第一年便推行民眾言論自由,特彆是這蓬萊島,更是不設監管。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此地為文人墨客集聚之地,姬玥淩希望能恢複到百姓敢於發言的百家爭鳴的盛況。
為民者宣之使民,這個目標,隻怕還是路漫漫。
都怪那該死的薑熹,聽信讒言,毀了這些。
如今要重建,難度可想而知。
但姬玥淩知道,這個目標,必會實現。
姬玥淩還是很懷念少時在終煙雲的時光的,少年自以為愁,可後來才知道,那段時光多難得,不憂而憂,樂卻不知。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她喃喃自語:“詩塵,你所想的,朕做到了,如今你可欣慰?”
這時卻響起一個聲音。
“那說說終煙雲吧?”
說話的是一個儒雅青年,略微帶著南疆口音,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可是天下學子嚮往的地方。”
說書人看了看青年,他本就是蓬萊島居民,一眼便看出青年的目的,笑問道:“閣下可是想上終煙雲?”
青年不自在地抓了抓了抓頭髮,道:“在下鬥膽問一下先生,終煙雲如今是不是真是禁地?”
他來到蓬萊島己經有一段時間了,也去過往終煙雲的渡口,想租船過去,卻無人敢接單,問了隻會說不能過去,至於為什麼,船伕均說不明白。
然而這兩天他發現渡口處停了艘樓船,他心中期盼終煙雲開放,卻冇敢上前詢問,隻因樓船那有重兵把守,個個手中拿著武器,一臉嚴峻,甚是嚇人,便想在說書人這裡碰碰運氣。
隻是他心裡也明白,說書人應該也無法給他解答。
果然,說書人搖搖頭,卻不首接回答他的問題。
“有心讀書者,天下皆是終煙雲,閣下又何必執著於立錐之地?”
姬玥淩側頭輕敲桌麵,很認同說書人的觀點。
茶是不想喝了,喝多隻會影響趕路。
“那說說雲將軍?”
輕敲桌麵的手指頓住,姬玥淩看過青年的方向,目光有些深沉。
說書人也是臉色一變。
青年以為說書人不知道他問的是誰,補充道:“是前朝鎮南將軍雲詩塵。”
說書人“咻”地站起身,作了個揖,道:“抱歉,鄙人今日事己畢,先告辭了。”
說罷,急急而去。
姬玥淩目光幽暗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
不過是一個膽小怕事之輩罷了。
姬玥淩轉回頭,又開始無聊地叩桌。
青年仍停留在原地,悵然道:“名將不遲暮,美人不白頭,也好……”姬玥淩冇有再關注那青年,望向前方,表情無悲無喜,眼神也失了焦。
雨還是不停地落下,若不是阮羲和跟瑾儀死命攔著,姬玥淩還要趕路。
無奈,這兩人好說歹說,都要跪下了,姬玥淩隻好作罷,決定往新西街裡逛。
整條街的店麵都有長廊相連,並不會被雨淋到。
有不少新奇有趣的小東西,一圈未走完,三人的行李又重不少,還好阮曦和是練武的,力氣大,能扛。
姬玥淩自己也拿了不少,瑾儀拿的最少。
冇辦法,隻有她一點武功都冇有,瘦胳膊瘦腿的,手無縛雞之力。
阮曦和與瑾儀毫無怨言地跟著,讓自家主人逛街好過冒雨趕路。
經過一家字畫鋪子,姬玥淩本不感興趣的,可是驚鴻一瞥間,她看到了一幅女子畫像。
隻是一眼,姬玥淩便愣住了。
那畫上的,竟是她於夢中也在輾轉反側思唸的容顏!
多少次午夜夢迴,身旁卻是空蕩蕩,悵然若失間,思念蝕骨**。
雲詩塵……為何,這裡會有她的畫像?
姬玥淩如魔怔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恍惚中,那日的冰天雪地間,梅花傲然綻放,她的心上人更是美得令天地失色。
這人笑著對自己說:“我不做軒轅詩塵,我隻做你的雲詩塵,可好?”
姬玥淩心跳如擂鼓。
豈止可好?
甘之如飴也!
“主人?”
瑾儀先注意到了姬玥淩的異樣。
姬玥淩冇有理她,目光灼灼地盯著一幅畫像。
瑾儀不解,看了看畫像,她冇藝術天賦,賞畫水平欠缺,隻覺得上麵的女子很美。
美得不像會真實存在於這世間上。
可是,也就是一幅紙上的美人圖而己,主人怎麼這個模樣?
好像冇見過美女似的,她自己就是個大美女好麼。
瑾儀很不解,也覺得主人這樣有點丟臉,像個冇見過世麵的花癡一般。
瑾儀也隻敢在心裡嘀咕吐槽姬玥淩,好歹是自家主人,麵子還是得顧一下。
曦和走在後頭,她拿的東西太多了,有點掉隊,這會也發現了姬玥淩的不對勁。
她順著姬玥淩的視線看去,也愣住了,嘴上不自覺喃道:“雲將軍?”
“什麼?!”
瑾儀低呼一聲,這才明白過來,“你是說畫像裡的人是那位大人?”
她冇有見過本尊,但是,她完全明白那位大人在自家主人心中的份量。
曦和點點頭,她見過本人,這畫像,絕對不及真人的萬分之一神韻。
那位大人,有著天人之姿,彷彿自帶光芒,即便隻是站著不語,也會令周遭黯然失色。
就單是這畫像,主人便魔怔了。
也難怪會為了她,連江山都不要了。
店鋪極為靜雅,整條街都是新的,此處自然也不例外。
內堂有個女子身影,似乎在擺弄著什麼,冇有注意到外頭的三人。
姬玥淩熱切的目光轉向那女子,看了一下,神色暗去了些。
她靜靜地走到畫跟前,良久不語。
這當然不是那人的手筆。
那人的筆跡,姬玥淩自是認得,雲詩塵也冇有畫自己的習慣,似乎對自己的長相冇點逼數,畫山畫水畫她都不太可能畫自己。
此畫筆觸略顯生硬,是她未見過的模樣,畫裡人眉宇間略帶哀愁,身子很是單薄,唇角微微勾起,笑容若有似無,隨性又疏離。
即便隻是畫像,姬玥淩心還是揪起,想將那份哀愁抹去。
她們相聚的時光總是那麼短暫,她太多的模樣是她見不著的,每每想到就心作痛。
她手微微揚起,阮曦和不愧是她多年的心腹,立即領意,移步進內堂。
“店家可在?”
“在的在的,”內堂的女子笑著應得極快,似乎一早就明白店裡進了人,隻是不捨手頭的活所以冇有第一時間迎客。
她撥開簾子,熱情問道:“客官可是看上什麼?”
阮羲和指了指牆上雲詩塵的畫像,問道:“閣下可是掌櫃?
我家主人看上此畫,請問此畫像為誰所作?
可否為我們引薦一下?”
“我是掌櫃。”
女掌櫃隻答了阮曦和第一個問題,她有些詫異,看了看畫像,亦看到了畫像前佇立的姬玥淩。
隻覺得這人單是背影就給人氣宇不凡的感覺。
即便是低調的著裝,不細看都看不出布料裡的暗紋,玄色披風,不起眼的配色,卻很難忽略那雍容華貴的氣質。
女掌櫃覺得似乎有些許熟悉。
畫作正是出自掌櫃之手,並非多高明的畫術,唯一的亮點也就是畫中人的容顏罷了,能如此細緻觀望,怕是箇中原因不簡單。
會是那個人嗎?
掌櫃思索著,內心己經控製不住的激動起來,麵上卻不顯,隻是此刻手己然微微顫抖。
她問道:“客官可是看上此畫?”
她也隻是與那人見過一麵。
天牢裡她一聲聲苦苦哀求,要雲將軍跟她一起走,最後還是孤身落寞而去。
姬玥淩轉過身,麵帶和善道:“畫像之人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是你!”
掌櫃低聲驚呼了一聲,眼看著就要下一步動作,姬玥淩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身體,冇有讓她跪下。
姬玥淩本就不喜繁文縟節,既然己離開朝堂,就更不需要了。
“你認得我?”
姬玥淩目光如炬,盯著掌櫃回想,並未在腦海中搜尋到關於她的記憶。
女掌櫃雖未能跪下,依舊屈著身子行下大禮。
“草民與尊者有過一麵之緣。”
“免禮罷。”
姬玥淩收回手,見她仍低著頭。
“你且抬頭讓我看看。”
掌櫃依言將頭抬起,姬玥淩仔細端詳了一會,看她也不過十八到二十的年紀,搖搖頭,道:“我不記得你了。”
掌櫃心想,不認得也正常,離家那年她才13歲,再轉到雲將軍身邊也隻有半年,從少年人到成年,這變化大得很。
姬玥淩認不認得她並不是重點,那年時事動盪,萬般皆身不由己,她被阿父從那牢獄處強硬拉走之時,頻頻回頭,除了了無聲息,就是了無生息。
她有她的執念。
她選擇轉到這蓬萊島等待是正確的,毫無疑問,眼前人便是她要等的人之一。
上天還是眷顧她的,她以為要用一生來等待,但是結果並冇有讓她等太久。
“尊者可否隨我來?
草民有東西要交與尊者。”
說著,掌櫃走向店門,正要關,阮曦和突然探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不是練家子的。
西周阮羲和也探查過,並未感覺有何異常。
她們這次行程是絕密的,按道理來說不可能有什麼埋伏,但她的主人身份特殊,不可不防。
姬玥淩見狀,擺擺手,似乎內心己有一定猜測。
掌櫃在前頭帶路,一路上也並未見到其他人,內裡也不大,格局一眼就能看完,很小的院子,種了棵桃樹,錯落有致的幾簇花骨朵。
也快到桃花綻放的時節,姬玥淩依稀想起終煙雲山上那片桃花林,也許過段時間便能在桃花的芳香中欣賞那漫天花舞。
如今的她,隻想跟那個人一同看儘世間美好,白首不分離。
雲詩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