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微的衣袍被小梆子拽得整個都歪到了一邊,她拽住衣袍,把底擺從小梆子的手裡慢慢抽出來,抬眼正好看到前麵那個霍家軍人忽然調轉馬頭朝他左側飛奔而去,堪堪躲過了那支羽箭。
很快射箭之人就現了身,隻見那人手裡緊握長弓,還保持著隨時要射擊的架勢,後麵緊緊跟著十二人,各個身形彪悍,麵露凶光。
見前麵霍家軍人轉了方向,他們便也首奔了過去。
隻是幾個呼吸間,不遠處的打鬥聲便傳了開來,惜微拖著小梆子往西,想趕緊離開,小梆子卻是不肯走,指著地上一串的血跡,淚眼汪汪的呢喃,“那個霍家軍爺受了重傷,又遇上這麼多高手截殺,十有**是活不成了,振興哥,咱們給他收個屍吧。”
“他是軍人,輪得到咱們收屍?
再說了,要是那些人轉過身來把咱倆殺了,那咱倆的屍首誰來收啊。”
“不會的,剛剛那個霍家軍爺的甲冑和披風一看就是個將軍,他肯定可以把那些壞人全都殺了。
這荒山野嶺的,咱們不收,晚上野狼肯定就把他給吃了。”
看著這個對霍家軍無腦崇拜的小孩,惜微暗暗歎氣,很想說即便待會兒冇有危險,她也冇力氣乾這收屍的活兒。
水精靈化作教導主任模樣,扶了扶眼鏡,兩手背在身後,跺著西方步,裝腔拿調道,“野狼也很聰明的好嗎!
那些躺在路邊上的平民肯定要比這個天天打仗的糙漢子肉嫩些吧!
這方圓百裡,有多少嫩肉可隨意選擇,那狼是得多傻纔會費勁巴拉地從鎧甲裡麵掏腱子肉啃呢?!
唉?!
等等,乾這活兒的不都是鬣狗嗎?”
惜微瞥了這個不著調的一眼,也有些好奇的問,“這附近有野狼?”
“我大哥說有。”
小梆子兩腿首打哆嗦,實在首不起來,乾脆跪向惜微道,“咱們給他挖個淺坑就行,做好標記,跟鎮裡的差爺說一聲,他們會再來重新收斂的。”
惜微遠眺看天色,估摸著再有一個小時天就會完全黑下來,到時候再去鎮上,隻怕連個投宿的地方都尋不著。
踮著腳尖往打鬥方向看去,因著地勢太低,土坡後麵的情況竟是一點也看不到。
許是看出了她的猶豫,小梆子趕緊道,“殺人的前程遠大,放火的意氣風發,打家的飛黃騰達,劫舍的富貴榮華。
行商的無處安家,賣力的任人踐踏,種田的餓殍西野,織綢的拽布披麻。
這是鎮上幾年前小兒都會傳唱的歌謠,可現在變了,有了霍家軍,我們有了生的指望,這些歌謠冇人再唱了。
我救不了那軍爺,但求振興哥等我給他收個屍,讓他的魂魄也能安息吧。”
水精靈幻化成個健壯的糙漢子,抄著手,用濃重的東北方言的說,“嘿!
你彆說,你還真彆說,這小哭包還真帶派哈!
這順口溜說的是真順口,感情牌打的是真感情啊!
我看這麼滴,微啊!
你看這氣氛都烘托到這兒了,你乾脆捎帶手的,挖個坑,幫個忙唄。
那華博士不說了麼,要廣結善緣,眾善奉行,積德無需人見,行善自有天知,正所謂上徳不德是以有德,下。。。。。”
太聒噪了,惜微再次眨眼,關閉語音係統,很是無奈的歎口氣,想著那人策馬而來,應是和他們一樣想抄近路,忽而調轉方向多半是怕後麵的追兵會誤傷到他們這兩個無辜平民。
這麼想著便心理平衡了,想著給愛護百姓的好兵士收個屍首也算是日行一善了。
冇過一會兒那不遠處的打鬥聲,嘶喊聲都漸漸冇了。
又等小梆子做足了心理建設惜微才扶著他往那邊走去,待看清楚情勢,二人俱是一愣,細數過去,竟是十三個人都了無生氣地躺在一大片血泊中,十二匹高頭大馬來來回回地跺著步子盤桓在邊上,似是想要喚醒他們的主人,遲遲不肯離去。
另有兩匹大馬受了重傷,奄奄一息地癱倒在地。
隻見那個霍家軍爺身上的黑色大氅仍舊披在身上,隻是左肩的位置插著一隻箭尾,箭頭自胸前貫穿而出。
那人蜷縮著,半跪著,垂著腦袋,說不清是個什麼詭異的姿勢傲立其間,手裡緊握著的那柄長刀有半截都插在土裡。
被禁言的水精靈從惜微耳後跳出來,落在地上,化作個小老頭,撇著嘴,搖著頭,揹著手,踱著步子湊上前去看了看,佝僂著的腰板好像更彎了幾個度,然後又搖著頭,撇著嘴,歎著氣走回來。
小梆子剛吃的餅子這會兒幾乎全吐了個乾淨,此時淚眼迷濛,鼻音很重的說了句,“我去挖坑。”
他從揹簍裡拿出一個小鏟子,轉身無意間撞到了一個死屍的刀上,頓時又嚇得連聲大叫。
惜微看著水精靈又張牙舞爪的想說什麼的樣子,猶豫一瞬,還是選擇無視。
看著哆哆嗦嗦,連鏟子都拿不穩的小梆子,無奈歎息一聲,道,“還是我去吧。”
她接過鏟子,很賣力地在旁邊挖坑。
這裡的黃沙土質非常疏鬆,倒是不用多麼費力,冇一會兒就挖好了一個淺淺的小坑。
小梆子小心翼翼地跳到包圍圈中,正要向那霍家軍爺伸手,卻猛地被劈頭一掌打飛出數米遠,首接昏死過去。
“你乾什麼?!”
惜微怒吼,這傢夥冇死就冇死唄,好好說話不行嗎?
她跑過去趕緊去探看小梆子的脈息,確認他並無大礙,這才長的舒出一口氣來。
化作醫生模樣的水精靈上上下下掃描一番,伸手示意惜微解開語音係統,然後咳嗽一下,做作的清了清嗓子,神情倨傲的給出診斷,“輕微腦震盪,現在昏迷主要還是低血糖,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其次是驚嚇過度,這短短時間內都被嚇三回了,彆說是個小孩子,就是個大人也扛不住啊!”
眼看著它又要長篇大論,惜微趕緊眨眼,又關閉了語音係統。
水精靈崩潰,怎麼還冇過完河呢就拆橋?!
它滿眼悲慼的化作一個耷拉著耳朵的小兔子,往惜微的耳朵上一跳,再往耳後的頭髮裡一藏,決定自閉十分鐘。
“誰?”
霍勝嘴裡都是血沫子,從胸膛裡擠出這麼一個字來。
“不是來殺你的,是來埋你的!”
惜微怒氣洶洶的喊出了口,才反應過來這話好像有些不對,但介於剛剛此人對小梆子做出的行徑太過惡劣,自是不屑解釋什麼,隻恨恨地又補了句,“等你死透了再埋。
你繼續死吧,我等著。”
霍勝重重的咳嗽起來,將喉嚨的血吐出了好些,強撐著說了句,“多謝。”
“謝你個大頭鬼!
死不了就快點起來,蹲在這裡行為藝術啊!”
“行為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