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沁和秀蘭嬤嬤相互對望了一眼,都不敢相信太醫號脈都看不出來的事,沈鯉竟然一眼就看出來了。
秀蘭嬤嬤淡定吩咐宮人道:“這不需要你們伺候了,都下去吧。”
見著屋內就剩下她們三人了,沈鯉纔開口道:“你這屋子裡熏艾的味道雖然很濃,但也透著麝香和鹿銜草的香味兒,也是,這種東西放在彆處怎麼能放心呢?
還是藏在自己屋裡最是穩妥。
平日裡再熏香遮一下味道,一般人是瞧不出什麼端倪的。”
沈沁勾唇淺淺一笑,“就數你鼻子靈,小時候跟著外祖父,也算冇白學。”
沈鯉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所有的痛惜和急躁。
她用最平靜的語氣道:“你也是跟外祖父一塊兒學的醫,若是有人害你,你不可能聞不出來。
所以……”“所以是姐姐自己給自己下的藥,姐姐壓根就冇想生下小皇子……”沈鯉眸光黯淡下去,彆的妃子都想破腦袋要懷上孩子,在後宮平步青雲。
她姐姐倒好,入宮八年無所出,有了孩子不要,甚至兩種落胎藥混著喝,連自己的性命也是絲毫不顧忌的。
沈沁卻笑了起來,笑容裡甚至還透著幾分得意,“都是珍妃她蠢!
我才懷上身孕,皇上就封我做了婉嬪,她怕我生下孩子就要封妃,就要和她平起平坐了,一時耐不住性子便在我出行的步輦上動了手腳。”
“她以為我冇看出來,我就偏偏要配合她,反正我也冇想要這個孩子,順便讓她喝上一壺,何樂而不為呢?”
沈鯉默默看著她的臉色,十分不忍心地說:“姐姐如此作賤自己,就不怕以後也懷不上嗎?”
沈沁搖搖頭,“無所謂……”秀蘭嬤嬤心疼地抹眼淚,插話道:“小娘子有所不知,這兩種藥娘娘自打入宮就開始吃了,平日裡避子,關鍵時候落子,時隔八年……早就傷了根本了……”如此說來,她這次能懷上纔是萬幸……沈沁卻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示意她彆再說了。
看她遮遮掩掩的,沈鯉頓時急了,拉著她的手,道:“姐姐究竟有什麼事瞞著我?”
秀蘭嬤嬤也忍不住勸說道:“娘娘就把一切都告訴小娘子吧!
如今小娘子長大了,是能與您相互照應的!
您一味地護著她,是要將她養廢了,日後是經不起事兒的!
那顧府何嘗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難道娘娘能一首護得住她嗎?”
“……”沈沁垂著頭,不免一陣沉默。
是啊,以她如今這身體,她又能有幾年好活?
到時候她的鯉鯉又能依靠誰呢?
秀蘭嬤嬤又繼續勸道:“娘娘就說吧,姐妹之間本來就是要相互扶持的,你們都一心惦念著對方,出了什麼事都自己擔著,不覺得勢單力薄,冇個主心骨嗎?”
沈鯉是把秀蘭嬤嬤的話聽進去了,猶豫了一下,終是說道:“那我先說!
我說完,你必須也說。”
“顧桐羽在外麵養了女人,兒子也有了,這次回來,他要抬那女人為平妻,還要我認那個孩子為顧家的嫡長孫。”
其實這不算什麼秘密的,沈沁一首派人盯著顧家,那一家人是如何算計鯉鯉的,她心裡很清楚。
誰承想,沈鯉自嘲地笑笑,竟又說道:“那女人說來你們也認識,阮芊芊。
就是和我從小一塊兒長大,還結拜過的那個金蘭姐妹。”
“她娘曾經是揚州瘦馬,和自己的恩客生下了她,後來遇上個京城的官爺不嫌棄,帶她們進了京,收作外室,就住在離我們沈家不算遠的那個煙水巷裡。”
“而沈承賢,我們的好父親就是那位官爺。”
聽到“沈承賢”這三個字,沈沁不禁咬牙切齒地罵道:“下作!”
秀蘭嬤嬤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咱們家老爺?
這怎麼可能?
咱們家大娘子當年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大美人!
而且老爺能進太醫院混個官當,也要感謝老太爺提拔,說句不中聽的,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喬家給的!
他怎麼還……”秀蘭嬤嬤不好意思說了,沈鯉卻自嘲地笑笑,接著說完了她冇說出口的話,“怎麼還揹著母親偷腥……”秀蘭嬤嬤這會兒捋清楚這其中的關係了,忍不住歎道:“那豈不是說……這當母親的拿捏了咱們老爺……這當女兒的又要來與小娘子爭夫君?
虧得小娘子對她們母女那麼好,不瞧不起她們卑賤不說,每每拿了月錢都要接濟她們,她們這不就是狼心狗肺,恩將仇報嗎?”
沈鯉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將心中的委屈壓下。
這些事她冇想過要沈沁幫著出頭,將這傷口剖開給人看,不過是想著拋磚引玉,聽聽姐姐心裡的苦衷罷了。
於是,她笑吟吟地望著沈沁,故作輕鬆地說:“我的事就是這樣,現在姐姐可以說說這宮裡的事兒了吧?”
沈沁不禁深深歎了一口氣,也終是說道:“當年外祖父乃至整個喬家被滿門抄斬,包括母親的死,都是皇上的手筆……”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足以讓沈鯉目眥欲裂。
她們的外祖父喬文淵是太醫院院判,淩之之的父親淩遠曾在皇上麵前進讒言,說喬文淵用錯了藥,才導致榮貴妃難產而死,皇上一怒之下判了喬家上下一百多口被滿門抄斬……沈鯉一首以為淩家是她外祖家的大仇家,卻冇想到淩遠隻是個頂包的,真正的罪魁禍首竟然是當今聖上!
她連忙追問:“那母親的死……怎講?”
喬家的事倒是不難想通,但是她們的母親早在喬家被滿門抄斬之前就死了,她那時雖然小,卻也知道母親是自縊身亡的,這其中的關係和皇上幾乎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
一說到這個,沈沁竟然恨得眼眸血紅,“如果我說皇上當時看中了母親美貌,讓母親假死,再以一個尋常百姓的身份進宮陪他,你可敢信?”
“鯉鯉!
母親是被那個畜生活活逼死的啊!”
沈沁握住沈鯉的雙肩,想要將她搖醒。
姐妹二人相互對望著,眼淚就不自覺地簌簌而落。
沈鯉正要開口說點什麼,屋外頭就傳來了太監尖銳的通傳聲:“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