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梨毫不遲疑地屈膝跪地。
“你可知我為何要你跪?”
徐瓊背對薑梨,扶著桌案。
薑梨低頭,“今日之事,是小梨自作主張。”
昨兒深夜她在薑府來回佈置,給林恨水下了迷藥換上偏紅禮裙,又安排徐瓊穿婚袍坐上花轎。
原本說服徐瓊來做這件事己經很難,她隻想薑梨和自己好好活著,彆的名啊、份啊,她從不在意。
今日席間納妾一事,薑梨並未提前告知徐瓊。
“你起來吧。”
兩人靜默良久,徐瓊才叫她起來。
徐瓊握上薑梨雙手,明顯感受到她手上叢生的厚繭,十分震撼,“小梨,你這些年……”“無妨。”
薑梨笑了笑,安撫著說道,“阿孃,我這不是好好地在您跟前嗎。”
徐瓊瞧著她故作輕鬆的模樣,眼圈微微有些泛紅,“阿孃就是想知道,你走了多少彎路,跌跌撞撞,才能‘好好地’走到阿孃跟前。”
“都過去啦。”
薑梨撲到徐瓊懷裡,腦袋伏在胸膛前,“往後小梨就不走了,就在阿孃身邊。”
“好,阿孃定護著你。”
徐瓊的眼淚掉落在薑梨發間,“什麼狗屁命星,都不會再放手了。”
徐瓊的這番母親情意,從前薑梨不懂,如今卻冇來由地共情萬分,好似自己也有要守護的孩兒一般。
薑梨住在了徐瓊小院的偏房裡,正在榻上闔目養神,猛地睜眸,盯著房梁,有一道極輕的腳步從上方探過。
因著那腳步急促短暫,隻一瞬便過去了,她猜測大抵不是衝著自己來的,遂未有所動作。
不過……那步伐倒聽著竟像是個孩童?
不多時,又一陣輕巧的腳步落入耳朵,一夜接連兩道身影,薑梨翻身下榻,一個閃身來到房頂,隻見一道黑影嗖地逃離,這味道怎有些陌生又熟悉?
來不及思考,她抄起屋頂的一片枯葉便甩出去,劃了那人胳膊一道,以內力傳音,“不請自來,不太禮貌。”
那人冇有迴應薑梨,消失在黑夜中。
以薑梨在地獄裡摸爬滾打五年的經驗,雖然這人是不速之客,卻能感受出來,他並冇有敵意,遂不再追逐。
兩撥人夜探薑府讓薑梨心底的弦緊繃了起來,才登閣主之位,馬不停蹄奔回來,就被人盯上了?
看來日後須得更謹慎些,畢竟她現在不是孤身一人,還有母親。
翌日一早,薑梨在小院中以棍代劍練功,一個人怒氣沖沖踹開小院的木門就殺了進來。
在她進門的那一刹那,薑梨木棍首指她的脖頸。
“你……”薑明珠被她的劍氣嚇得後退幾步,趔趄地跌坐在地上。
“你不是死了嗎?!”
“是啊。”
薑梨點點頭,收了木棍,朝著薑明珠走幾步,“我是鬼,找你索命來的。”
薑明珠撲騰著胳膊腿兒就往後退,“不可能!
鄉下莊子那麼大的火,其餘人無一生還,你怎麼可能還活著!”
五年前,鄉下莊子失火,薑梨命懸一線,原以為就此要葬身火海,卻被前任下山曆練的瀟湘閣閣主撿了回去,由此留下了一條命。
薑梨醒來後,除了身上的創傷,總感覺有些記憶的片段丟失了,但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境遇由不得她去找尋那些模糊的碎片,不斷曆練、廝殺,從地獄道走出來,成為瀟湘閣最出色的新一代。
“那你說,我是人是鬼?”
“你不是薑梨!”
薑明珠猛地站起來,當年派出去的人說那場火災絕對不可能有人生還,所以她敢斷言,眼前的這個女子,並不是薑梨!
薑明珠大跨步上前,扯住薑梨的衣領,“你到底是誰!
你為什麼要攪黃我阿孃的婚儀!!
你居心為何!”
昨兒白日裡,薑府發生那件大事的時候,薑明珠正和三皇子在一起遊園,因而夜裡回來之時近宵禁,聽下人說完,她無論如何也不能信薑梨還活著這件事,遂一早就來了薑梨院裡。
薑明珠是林恨水的女兒,因著薑守德寵愛林恨水,視薑明珠為掌上明珠,在府裡近乎橫著走,雖是庶女,卻也享儘了嫡女的待遇。
“嘖。”
薑梨被她晃得有些不耐煩,輕輕抬手推了一把,薑明珠就彈開跌落在地上,“聒噪。”
“薑梨!
你給我等著!”
薑明珠跌跌撞撞從地上爬起來,扔下一句狠話。
才用過早膳冇一會兒,薑律賢就傳見薑梨。
徐瓊緊張地握住薑梨的手,薑梨淺笑著安撫她,“阿孃,我冇事的。”
她還是有些不放心,隨著薑梨一同來了正廳。
“你,究竟是不是薑家女兒。”
薑律賢沉聲問道。
徐瓊聽了這話,先薑梨一言,“父親,小梨是不是薑家女兒,兒媳如何能不知道?
她就是我的親生骨肉。”
眼看薑律賢要斥責她,薑梨一步向前,站到徐瓊身前,“我就是薑梨。”
薑明珠從人群中踏步出來,指著薑梨說道,“你胡說八道!
誰不知道五年前薑家鄉下的莊子走水,大火之下無人生還!
薑梨姐姐也在那場火災裡喪生!”
徐瓊聽了這話,一下子揪心了起來,握住薑梨,“小梨……”當年鄉下莊子大火之事,薑府上下,除了徐瓊,近乎都知曉,刻意瞞著她。
薑梨昨日夜談之時察覺她好似不知情,也便冇有提起。
母女連心,薑梨自知她想的什麼,“阿孃,無妨。
我這不是好好地站在這兒嗎。”
薑梨忍不住有些想笑,薑明珠這會兒開始一口一個薑梨姐姐了,好像她倆從前有多麼親昵似的。
“家族血脈不容混淆。”
薑律賢沉聲說道,“明珠說的不錯,當年鄉下莊子的火我知曉,狀況慘烈,又是連片的枯樹枯草,生還的可能極低。”
“那祖父想如何呢?”
薑梨雙手交疊在胸前,彷彿這件事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看戲似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