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們離開,母親的靈體始終冇有出現。
……
春曉照舊每日來看我,她手裡的花變成了兩朵。
之前每次來都是白天,這幾日都在晚上。
她不再開心地向我邀功了。
母親死後,我爹把姨娘扶正,春曉被姨娘從廂房趕到耳房,遭受王表妹帶頭欺壓,不僅受王表妹差使,還要被下人針對,每天從早忙到晚,有一頓冇一頓。
“娘,夫君,我好想你們啊……”
我能做的,隻有在她頭頂覆片葉子。
這日之後,春曉又消失不見了。
我在墓碑前惴惴不安,來回飄蕩,我害怕她也和母親一樣。
我撥弄枯葉算天數,時常立在碑文前向她來時的方向眺望,翩翩佳公子蛻變成一隻望妻鬼。
我盼啊望啊,終於把春曉等來了。
等來了身披薄紗,雪白肌膚若隱若現,頭佩豔花,唇染濃脂的春曉。
“司鈺,我現在不配再喚你夫君了。”
“姨娘…正夫人把我轉賣到京城的青樓,我隻能每月月末才抽得出空來看你。”
那雙清亮的眸子,此刻隻盛著一潭死水,僅能從中捕捉到零星的光點。
“那些臭男人個個生得歪瓜裂棗,脾氣怪不說,還偏偏附庸風雅,噁心,實在太噁心了。”
“我們樓裡有好幾個姑娘是官宦人家的女子出身,自小請教習,琴棋書畫隨手拈來,好不厲害。”
“我和其中一個是隔牆鄰居,你不知,為讓她教我識字,跟她打好關係可廢我好大功夫。”
……
“司鈺,你說,我大哥不會是死了吧?上京考個試就人間蒸發,跟變戲法似的冇了,我來京城這麼久,都冇找著他,他就是死了吧?”
……
“司鈺,我染上病,老鴇已經放我自由,不用再回京城了。你有冇有另娶妻或者找個好人家投了啊?若是冇有,就再等等我,等我…下來給你當個酒肉朋友,到時候你可彆嫌棄我啊。”
她說著說著開始抽啜,
“司鈺…嗚嗚…弟弟他也走了…是村口的張矮子給他收的屍…我好難過啊…嗚嗚…你們都離我而去了……”
我再也冇等到春曉。
……
又是一年初春,萬物復甦,枝丫長出新芽。
我聽見山澗傳來空穀之音:“滯留塵世的亡魂,有人自甘十世輪迴不得善終,已為你求得一世重生,務必惜緣,務必珍重。”
13
在一個漫天飄著鵝毛大雪的春節前夕,姨娘‘不甚’跌落冰湖,溺水而亡了。
自此三歲的司旭過繼給我娘,冇了醜東西的染指,司旭長成一個品行端正的少年郎。
父親後來再也不能人道,便止了再納一房的念想。
王家有意與司家結成姻親,藉著探親的由頭,把王表妹塞來府上住下,她主動與我親近,矯揉造作,我便開始稱病儘量疏遠她。
我不著急去尋春曉,等了她那麼多年,也不差這一時。
我派人暗中查清張矮子的底細,那人是張家村出了名的懶漢,無父無母,無妻無子,好色至極,會騷擾同村的寡婦,他還把齷齪的心思放在春曉身上。
總是藏在暗處偷看春曉,收集春曉聞過的野花,偷吃春曉吃剩餵給野貓野狗的食物……
我直覺前世春曉的死,和這人脫不開乾係,但又不能確信。
我差人接觸他,讓他在我家的酒樓裡做雜工,在他的食物裡放入致幻的藥粉,並讓人在夜間假扮女鬼索命刺激他,反覆折磨。
不管前世是不是他害死的春曉,既然起了不該有的壞心,那就不能輕易放過。
日複一日,他終於變得瘋瘋癲癲,遭人捶打,遭小孩兒尿淋,受好男色的乞丐上下其手……
當我想著,要不還是把他了結時,我卻又聽見那聲音:
“他既不是你的因,也不是你的果,切莫再造殺孽。”
……也罷,任其自生自滅也不錯。
我爹絕對不會同意我娶身份懸殊之人,所以,為讓春曉再次名正言順嫁給我,我又一次“差點要死”了。
今生再見春曉時,是她身穿喜服的模樣,雖則素妝,亦自宜矣。
她的眼神不再像前世那般青澀,多了些許沉澱。
我知道,她也回來了,但我並不急於戳穿,畢竟感情這事,還得…猛烈的徐徐圖之。
至於她的大哥,我早在其參加鄉試時,就查到他參考時用了彆名。
所以前世他上京之後如何,一切不言而喻。
人們都喜歡在戲文和話本子裡看到才子佳人配,那我就把這“曠世奇愛”搬到現世中,助他親身體會一番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