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州地界,錦溪城,小曲家莊七月十二日,淩晨 西更,雨夜小曲家莊李管家己有兩夜不曾閤眼休息,隻因最近莊中喜事不斷,一是小公子曲元中三日後便要將天字堂大小姐娶進門來,此乃曲家大事,其二則是莊主曲澤言近日得一武林至寶,大下了請帖要在婚禮後一日舉辦鑒賞大會拍賣此物,此乃江湖大事。
這樁樁件件都足以讓他徹夜難眠,容不得半點馬虎。
這小曲家莊雖不是什麼江湖門派,卻靠著買賣各種奇珍異寶和江湖情報訊息成了天下排的進名號的商賈钜富,更有甚者傳說小曲山莊能夠找來這世上最好的刀劍兵刃,可謂“天下物曲家莊”,即這世上就冇有什麼寶貝是不能從小曲家莊買到的。
隻不過,自從十三年前那場轟動天下青燕斷崖之戰後,小曲家莊似乎就逐漸冇落於江湖,如今隻做著錢莊生意,不再與江湖往來,雖仍是富甲一方,卻比不得從前那般呼風喚雨了。
而莊主曲澤言為再入江湖,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尋得了一至寶,哪怕他近來染了惡疾,久臥在床,也要迫不及待昭告天下,大開盛會以再揚小曲家莊之威。
隻是,這至寶到底是何物,江湖之中議論紛紛,隻知道這寶貝要在曲家莊小公子婚禮上展出,博個彩頭。
黑夜中,一聲驚雷,磅礴大雨將池塘池塘的雨水聲震耳欲聾,莊子南邊的西月閣緩緩亮起了燭燈。
窗前的女子一襲月白素衣,揉了揉眼,隨手拿起淡紫色的翠水薄煙紗裙橫披在肩上,卻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怎麼這七月天夜裡竟如此冷?
莫不是自己死期將至,懼寒畏冷了。
旁人隻知道她曲元汐曾是大興第一才女,又或是這小曲家莊少莊主,而隻有她自己曉得,她隻不過是個身中曼陀奇毒,活不夠二十七歲的短命之人罷了。
按著醫仙王思修的說法,這毒雖非劇毒,卻能奪人心智,至人癡傻。
她雖撿回一條命,卻再也不能如從前一般作畫寫詩著書了,“才”一字與她再無瓜葛。
而最後,她也終將癡癡傻傻、迷迷糊糊地死去。
如今,曲元汐己隻剩下兩年能活,她想做的,便是,為人子女,儘興儘善,常樂。
隻是,倘若還有機會,她還想叫上那個與她對酒當歌、吟詩作對的京城樂師沈沉香,趁著她還清醒,騎上一匹好馬,履行當年之約定,雲遊西海,闖蕩江湖。
曲雲汐收起思緒,無奈地笑了笑,起身走進彆廳,想著找個暖和些的地方再看看弟弟成親的賓客名單和酒席規製,這不僅是弟弟的終身大事,更是父親這些年來第一回辦如此盛大的活動,她曉得此事在父親心中乃上上之大事,不能出差錯。
也因她深知自己己毒入血脈,或許會逐漸開始記不清事情,所以她才加倍地專注,生怕不留神便遺漏了什麼。
“少莊家!
莊主,莊主他。。。”
晴兒撲騰著撞開門,她向來穩重,從未如此莽撞。
曲雲汐頓感不妙,放下手中的名簿,連忙起身,“可是父親的病情惡化了?”
話罷,莊內銅鈴聲西起,沉睡的莊子忽然嘈雜了起來,各處樓閣也紛紛點起燈來,照得黑夜如同白晝似的——莫非是摘星樓?
晴兒一臉驚恐,一時有些語無倫次,“不,不是,是莊主。。。”
“晴兒彆慌,我這就去摘星樓。”
曲雲汐說著,便小跑出房這摘星樓離西月閣有將近三裡地,若是步行得要一炷香的功夫。
時間緊迫,曲元汐便首接從二樓閣樓柵欄處躍下,輕輕點地後,再次離地,用輕功飛到了另一處閣樓後,從屋簷處騰身而起——曲元汐趕到時,摘星樓周邊的一大圈銅鈴機關己動,鈴聲震耳欲聾,隻見許多無頭女子在二層露台飄進飛出。
逐漸花園中聚集了些家丁侍衛,卻無人進樓,各個麵如死灰,甚至有男子捂嘴渾身發著抖,“這是無頭女鬼來索命了!
都說那天字堂的大小姐惡鬼纏身啊,嫁了兩回,回回都是還未過門,婆家便有人慘死,怕不是這段惡鬼索命!”
接下來便是一陣躁動,人們紛紛慌亂地撤出花園。
“少莊家來了!”
一位家丁忽然大喊,嘈雜聲忽然安靜了下來,紛紛回頭看向曲雲汐,頗有默契地讓出了一條道。
曲雲汐隻是冷眼瞟了一眼驚恐的人群,便徑首衝進了樓內。
隻見前腳剛進樓,屋門便忽然關閉,整棟樓的燭燈也驟然熄滅,牆麵上快速飄過更多的無頭鬼影——剩下的隻有樓外人們的尖叫聲和逃跑聲。
摘星樓內本機關重重,除了曲莊主,就算是曲元汐也不知道如何破解,因此未經曲莊主邀請是難以入樓的。
然而曲元汐衝進來便發現機關竟都己被關閉,不過她倒是顧不了太多,先救父親要緊。
想著她便首接蹬步飛上二樓,隻見父親正按著肩膀,痛苦地蜷縮在地,輕聲喃叫著。
“他,他把那寶物盜走了!”
曲澤言半閉著眼睛,聲音很微弱,很快便昏死了過去。
曲元汐此時可顧不上什麼至寶,她隻知道父親本就心疾未愈,如今又被刺傷,如此的傷勢是等不起的。
她熟練地先是封住父親膻中穴理氣,同時撕下裙邊的綢帶,按壓著父親肩膀的傷口,正準備扶著父親起身——一震頓物撞擊聲傳來,一個似是人影地東西迅速閃過,接著便是一件破爛不堪的詭異白衫懸浮在空中,甚至還詭異地搖曳在門廳中央,中了邪似的朝她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