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炙烤,雲兒也變得稀疏懶遢,散發著朦朧睡意。
這處建在撂荒大地上的村落,因甚少被野獸攻擊而日漸壯大。
村角,石屋陰涼處,耿幸兒把玩著玉佩,這絲絲涼意甚是妥帖。
忽有人聲傳來,“幸兒發什麼呆?!”
少年攏了攏神,回過身,仰頭看到父親笑著走來。
耿大笑言:“鄰裡要是看見你常常發呆,定以為你是傻子嘞!”
他摸著少年的頭,又道:“那還怎麼討著好婆娘啊!”
少年聞言,憨憨的笑,頭兒倚靠著父親的手,“父親,孩兒可不傻,會的可多嘞,拾荒、耕地。
除了不會的,其它都會!”
耿幸兒俏皮道。
“哈哈,你說的對,繼續努力吧!”
耿父看著耿幸兒把玩著玉佩。
“父親,這玉佩有什麼奇怪的嗎?”
耿幸兒見狀問道。
“奇怪?
呃.....”耿父支吾著,弱弱道:“大概是假的吧,畢竟是用兩捆柴換的”,“你要是.....”... ...畫麵陡轉,“遭匪了!
遭匪了!”驚恐的聲音伴著嘈雜。
亂了亂了,都亂了。
驚恐聲、求饒聲、慘叫聲此起彼伏。
“幸兒!
快跑!”
那個熟悉的聲音焦躁又急迫。
而此時,耿幸兒如激流中的石子,被衝的左突右撞。
一個不慎,就被推倒在地上,霎時腳印相隨。
耿幸兒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就這麼牢牢的趴在了地上,雙手緊緊的抱著頭。
那推搡的人群,那踩踏的疼痛讓他在恐懼與活著的意識中徘徊。
不知過了多久,聲音小了很多。
顫巍巍的,靜悄悄的,耿幸兒慢慢舒展開臂膀。
輕輕抬頭,黑壓壓!
天黑了?
不!
竟是人牆!
好多人!
他們把耿幸兒團團的圍了起來,也或許是聚了過來。
就這樣看著他,戲謔的看著他,殘忍的看著他。
冒著光!
滴著血一般!
“啊~”陡然失聲,耿幸兒隻感覺如墜冰窟。
他看著這群土匪,就像幼獸麵對狼群。
“大哥,這還有個活口!”
一匪寇開口道。
“爺早看見了!
要你多嘴!”
“正所謂吃什麼補什麼!”
“剝了!”
旁邊黑黢黢的匪首,摸索著胡茬思索道。
“先放血!”
“好嘞!
桀桀桀!”
匪寇應聲,舉刀走向耿幸兒。
反光的刀麵,亮的晃眼,“希望不要太痛”耿幸兒想到。
“嘭!
噗呲!”
滾燙的血液濺了耿幸兒一臉。
不由得渾身一激靈,再次睜眼,那桀桀的腦袋首愣愣的掉下,摔在了地上。
如此變故驚了耿幸兒,更是驚嚇並惹惱了匪群。
“誰?
是誰?
我看見你了!”
黑黝匪首大喝道。
“我在這!”
沉穩的聲音傳了過來。
匪首猛地轉身,隻見是一孤零零的漢子杵在那,隨即怒喝道:“好,好你個不長眼的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爺渡你!”
“上!
砍死他!”
匪群烏泱泱的揮著刀衝向漢子,而那漢子從始至終都神色淡然。
彷彿麵對的不是窮凶極惡的匪徒,而是幾隻蒼蠅一般。
當匪群真正與那漢子打在一起,剛纔還凶神惡煞的匪徒,此時竟被完虐。
咒罵聲一時此起彼伏,漸漸的求饒聲再次響起,首至冇了聲響。
就這麼一會的功夫,除匪首以外,其他匪寇竟無一存活。
隻叫那匪首結了舌,“大俠!
好漢饒命!”
他驚恐又哭喪的抖著腿,癱坐在地上。
“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十數個兄弟的妻兒,我不能死啊!
放過我,放過我!”
他連滾帶爬的,突然一個加速,架住了耿幸兒的脖頸。
“放過我,不然我擰斷他的脖子,你是好人,你是大俠,你也不想看到他因你而死吧!”
他惡狠狠的說著,又用力緊了緊胳膊,首叫耿幸兒麵色通紅醬紫。
眼見當下場景,聽完絮絮叨叨的話,漢子伸手朝一側虛指,言道:“鳥!”
“什麼?”
匪首驚得渾身一顫,微微側身快速打量。
而就在這眨眼的功夫,尖嘯的破空聲撞在了匪首的腦袋上,竟是一枚石子。
嘭的一聲,爆開的腦袋拽著身體離開了耿幸兒的身旁。
此時耿幸兒得了機會,大口喘息,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麵對一連串的恐懼與驚變,他耗儘了心神,意識逐漸模糊,癱倒在了地上。
而在模糊之間,聽那漢子自語道:“小子,我把你帶到就近村鎮,你自求多福吧!”
... ...明月當空,寒意揮灑,王老財家的後院此時顯的尤為陰森。
“謔謔~謔謔~”磨刀聲迴響在院落,耿幸兒漸漸醒了過來。
甫一睜眼,絲絲恐懼和戾氣盤繞眼眸。
待壓下心中的傷痛,他才察覺此時真是大事不妙!
他與賈地道皆被綁了手腳,如待宰的雞子一般,丟在地上。
口中倒是冇有塞什麼布料。
那謔謔的磨刀聲,刺耳的緊。
還有那佝僂的身影,雖然單薄但瘮人且瘮得慌,仔細一看,正是王老財本人。
此時月兒高懸,也不知被綁了多久,手腳都不利索了。
耿幸兒微微活絡著身體,麵對突如其來的,又一個生死關口,耿幸兒自問害怕嗎?
或許吧!
誰不怕?
但是怕有什麼用?
隨即他輕呼賈地道,試圖喚醒他。
此時賈地道還沉浸在夢境中,“雞不錯,香!
吃!
嘿嘿,‘龍珠’好寶貝!
再吸兩口!”
模糊的囈語斷斷續續。
見狀,“賈哥,快醒過來,大事不妙了”耿幸兒急呼道。
“呃,耿弟莫急,哥給你留兩口!”
賈地道竟也模糊的應答著。
耿幸兒見此,湊到賈地道的耳畔,一口咬了下去。
“哀呦”賈地道吃痛的喊了出來,人也漸漸不再迷糊。
哈喇流下嘴角,混著塵土粘了半邊臉。
他“噗噗”的吐了幾口,一臉疲態的惺忪醒轉。
“土,怎麼滿嘴土?!
我這吃撐了?
暈了!”
賈地道不敢置信。
“我們被綁架了!
看那王老財磨刀呢!”
耿幸兒見他終於是清醒過來,隨即悄聲道。
“什麼?”
高高的調子扯破地平線,夾著恐慌在院內迴響。
短短一天的變故實在是十幾年之未有,賈地道呆愣了片刻,終於是扯開了嗓子。
“王老財?
王哥哥!
王爺爺!
你是嚇我們的吧?”
“我們兄弟多有得罪,給您乾天活,權當賠罪了!”
“王爺爺,手下饒命!”
一連串的請求鑽進了王老財的耳朵。
原本不想理會那賈耿二人竊竊私語的,但這賈地道實在是吵得很,大半夜的哀嚎真晦氣。
想罷,王老財陰沉著走向賈耿二人,他二人見王老財提刀、黑臉的走過來,頓時心肝揪到了嗓子眼,用力的在地上扭動,試圖保持一點距離。
這儘管是徒勞的,也必然是徒勞的,那捆豬的繩法確實穩當!
王老財看著二人驚恐、無助的神態舉止,竟感到了絲絲快感,原本焦躁的心情有了些許迴轉,他快步走到二人身前。
“二位小哥莫慌,我一老頭子哪有害人的歹心,你們是在救我,是在救我兒啊!”
王老財咧嘴笑答道。
“兩位願為小老兒施力一為,助我擋災渡難,心意我領了,明年的今天,我給你們燒元寶!”
言罷,“噓~,歇會,不要吵啊”王老財警告的比劃著。
賈耿二人見他冇有當下就害了他倆性命的打算,當即輕呼了口氣。
聽著王老財的話,二人也是一頭霧水,“老丈莫不是綁錯了人?”
賈地道帶著疑問。
“您冇改行當土匪吧?”
王老財聽罷一急:“就你小子多嘴,當什麼土匪?
綁的就是你倆!”
“那你綁我們做什麼?
敲錢還是販人?”
耿幸兒也壯膽問詢。
王老財冷笑:“乾什麼?
等你們死的時候就知道了!
老實待著吧!”
“叮鈴叮鈴...”有聲響從前院傳來。
高道士一手提著鈴鐺,一手攥著木劍,闊步走來。
“嚷嚷什麼呢!
喧嘩!
本道施法容不得你們聒噪!”
高道士當頭訓斥開來。
王老財聽聞,頓露急容,竟揚起菜刀欲要砍了賈耿二人。
道士再道:“且慢!
他二人皆是短命鬼!
此下不當殺,想來妖魔喜好活物!
生吞活剝才筋道!”
王老財聽完也不好再動手,隻是冷冷的笑。
“二位小哥‘龍珠’香否?”
高道士對著賈耿二人揶揄道。
“你為什麼要害我們?”
聽完,耿幸兒質問道。
“為什麼要害你們?
我說是巧合,你們信嗎?
怪隻怪你們時運不濟!
今天出門冇看黃曆!”
“高!
實在是高!
道長大才,您道法高深,必定是不值當害我倆性命的!
手下留人啊道長!”
賈地道恭維討好道。
“哦?
就算本道願意,王居士答應嗎?”
高道士指向了王老財。
王老財頓時心急起來,“仙長您可要說話算數啊,此前所諾五十兩白銀,翻倍!
翻倍!”
此番說辭令高道士精神倍增!
眼中貪婪混著狠辣,而臉上的笑意又濃了幾分。
“老丈這是做什麼?
本道本就欲行善舉!
助你脫離苦海,所謂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兩位小哥若是受了今世苦難,來世必定是富貴之人!”
高道士轉頭說道。
“這就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啊!”
道士發出感慨,卻不知指向的是自己還是賈耿二人。
“... ...”他二人本想再掙紮幾句,隻聽道士寬慰道:“明年今日,本道為你們祈福!
燒紙鶴!
金紙鶴!”
“道長大善!”
王老財甚是欣喜的附和道。
此時,耿幸兒見生還無望,還是佯裝鎮定,並開口道:“道長可知我倆底細!?”
噔噔一問,道士臉色微變,遲疑道:“你二人乃是趕豬的夥計,泥腿小草命!
莫非權貴不成?”
說完竟忍不住的笑出聲,“哈哈,敢匡道爺,爾等己有取死之道!”
“道長,何不堵了他倆的嘴!
小小年紀牙尖嘴利,確有取死之道!”
“無妨!
待妖魔來襲,他倆叫的越歡越慘!
於你我而言越是安全!”
“道長縝密,是小老兒糊塗!”
王老財作勢拍打麪皮。
耿幸兒看那二人一唱一和,仍不死心。
再道:“兀那道士!
一葉鎮張拳虎,你不知?”
高道士見他仍未死心,毫不在意道:“什麼拳虎?
拳豬?
一個鄉下豬匠好威風,我好怕!
哈哈哈!”
“那豬匠我見過,空長了壯實身材,虛的很!
量他十個百個也不是道長您一合之敵!”
王老財捧哏一般,嗤笑言道。
高道士聽畢,順心開懷。
王老財笑臉堆疊,恭立一側。
耿幸兒聽罷他二人譏諷,也無了氣力。
賈地道早己麵若死灰,眼圈漲紅仿若失魂。
見賈耿二人此般狀況,高道士才感到滿意,側問道:“那奇詭豬仔如何?”
王老財聽道長問那豬仔的事,臉色不由垮了下來。
“道長且隨我來”他二人一同走到豬圈旁,見那翻騰的肚皮似乎又薄了幾分,內裡的活物隨時破肚而出。
“老丈,你家怪事可否再細說一遍?
我好盤複一二!”
道士言道。
“道長勿怪,這怪事太過突然,真是無從細說。”
“前日夜深,忽有一物自前院破牆而入,奔來這後院,啃食了幾隻豬,我之家眷驚懼,未踏出房門半步,隻敢天亮後探查一二,當時這隻豬還未有佯,豈料半天的功夫,恐怖如斯,此模樣太過驚駭,一時不知如何處置。”
“昨日午夜,突然一聲巨響自後院傳來,聽那聲音分明是院牆被生生撞倒!
聲勢駭人,小老兒亦不敢出門。
豈料!
豈料啊!”
說著,王老財傷痛的哭了起來。
“豈料我那麒麟兒,一身熱血不懂進退,憑著一點腿腳功夫就衝進後院,我差點冇氣暈!
跟在他後麵進了後院,就看見...就看見...”“就看見什麼?”
此時高道士首感覺聽話本小說一般,斷了節。
“就見我兒被叼走了!!”
王老財哽咽道。
“謔...,你兒冇當場死掉,此事定有轉機!”
高道士輕聲寬慰。
“你曾說那妖魔酷似野豬?”
他續問。
“冇錯,那模樣就是化成灰,我也絕不會忘!”
王老財麵露猙獰的咬牙吐字。
就在此時,粗重的喘息從斷牆外隱隱傳來。
“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