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隔了數日,黃昏初至。
隻因那日秦怡留下方帕,接連幾日周孝皆來秦家門下尋她,均不得見。
今日也是如此,正欲往家去,“孝哥是來尋我的麼”?
人未現形聲先到,隻見秦怡款款走來。
周孝忙掏出那方帕遞予秦怡,又說道:“方帕你忘了取回,幾日都來尋你,卻不得見。”
秦怡見此忙拉著周孝至牆根轉角,羞聲問:“東西吃冇?”
周孝回道:“多好的糧食不吃,真要餵了蟲蟻,豈不糟踐東西”?
秦怡喜道:“孝哥若是願意,往後我還給你帶。”
周孝遲疑說道:“往後還帶卻不可了,你家雖富足,與我家不沾血親的,讓你爹媽知道,還不說我白吃你家糧食,占你家便宜;讓他人知道,還不指指點點說這說那的!”
秦怡嬌嗔回道:“我倒望爹媽知曉呢!
至於他人,我家的東西,我願給誰給誰,誰敢碎嘴?
依我的意,孝哥不如往家去提親,爹媽向來疼我,我應下,便準成。”
周孝聽聞,不由“啊”了一聲:“你可當真敢說,我是萬萬不敢想。
曆來向你提親的哪家不是員外老爺的,換作我來,日後還不被他人笑話蛤蟆想吃天鵝的!”
說完便回身離去,竟忘了方帕還捏在手中。
秦怡見周孝離去,自是不悅,鬱鬱忡忡地往家去。
行至門口,見秦賢倚著門框似笑非笑地盯著她,便知方纔他都有聽聞。
秦賢卻開了口:“好冇出息的妹子,十裡八鄉的俊才爭著娶你,你卻相中個憨憨。”
秦怡冇好氣道:“那又如何?”
秦賢逗趣道:“爹媽素來疼你,不怕我把此事告知爹媽,斷會往他家說道說道,豈不薄了你的臉?”
秦怡道:“孝哥不肯來,你當真告了爹媽纔好呢!
我打心尖感激你。”
“哈哈!
好不害羞的妹子!”
秦賢朗聲笑道。
說罷掩門進了家。
次日天明,陳之胥了結近日攬下的活計,一日無事,得閒砥礪器具。
刨子、鑿子…擺開一地。
卻見秦顧領著西五族人往家裡來,霎刻間幾人便堵到門前。
那秦顧高聲罵道:“天殺的木匠,敢欺我村中無人,今若不道出個一二,非把你攆了出去。”
陳之胥聽聞此話不由大驚,隻因近幾日在王氹村活計,乍聞自己賴在百糧村,忙顫顫道:“秦大哥此話何意?”
秦顧冷哼一聲:“你倒裝糊塗,我且問你,你原本不是我村中之人,如今籍賬仍不在我百糧村,是也不是?”
陳之胥細聲道:“原本如此!”
秦顧又厲聲道:“我再問你,原本你爹是秦老爺家佃戶,受秦老爺憐憫方暫許這根基,如今你爹己死,你也不是老爺家佃農,本不該住於此,是也不是?”
陳之胥微聲答道:“本是如此!”
秦顧接著道:“你無賴般留居本村,秦老爺家慈悲,無人與你計較,而你卻枉自開大口,傳無人能奈你何。
如此這般今日非要說個明瞭才行。”
說罷,自顧取一條凳橫坐當中。
這陳之胥本就膽小懦弱,再聞這話,失了慌亂,一時無語。
但聞那林春嬌道:“當家的雖不讀聖賢書,卻也知感恩戴德,秦老爺與村裡的好時常掛念心上,何曾說過這等話?”
陳之胥這才接道:“不曾,不曾說過!”
秦顧冷冷道:“無風不起浪,你不曾說過,難是秦老爺自說那喪尊的話?
或是村中有人言這失臉的語?”
陳之胥又是語塞,秦顧又道:“與你這般爭論無用,請了裡長、秦老爺來明個真理。”
說罷便差了兩人各自請人去。
少頃,請了裡長來,往秦公滿家的人也趕腳進屋道:“二大爺犯疾,秦老爺無心此事,請了大爺來,片刻就到…”話未儘,便見秦賢進屋與裡長見了禮。
陳之胥又請入了座,秦顧方把之前原由一一說了一遍。
裡長這才幽幽歎氣道:“此事理當我的不是,早些年見陳佃戶住在山洞,泛起憐意,故與秦老爺商議許下這塊根基,不曾想到遭出此等事來。”
陳之胥忙道:“老裡長本是善意,何苦自責起來!”
裡長搖頭又道:“事至如今,還須商榷個結果來,免得往後留下話根。”
陳之胥道:“下壩村原有二間草房,隻時至久遠不能入住,還望裡長與秦大爺寬待。”
秦顧搶道:“這倒好辦,寬你些時日,你且回去修繕。”
陳之胥愁眉緊鎖道:“這原本是個對策,隻是這些年做的活計全賠襯這三間瓦房上。”
說完不由長歎一聲。
裡長緩緩起身道:“我有一理,不知行與不行?”
陳之胥忙道:“還請裡長表明。”
裡長道:“下壩村你不能入住,卻在我村興資營宅,不如買下這塊根基,也便堵了他人的嘴。”
陳之胥喜道:“此議正好,不知秦大爺如何?”
秦賢道:“甚好!”
陳之胥又道:“不知秦大爺賣多少錢銀?”
秦賢回道:“三十兩。”
秦顧又搶道:“叔叔這哪是賣,分明是送,依我看少則五十兩,多則八十兩不算多。”
裡長佯意怒道:“冇分寸的流子,非你家的地,何須你多言?”
秦顧道:“地雖非我家的,但也不是這個價…”秦賢抬手製止道:“原本是鄉鄰,我又不能失了我爹的德,就三十兩。”
陳之胥滿心歡喜,卻又苦笑道:“秦大爺寬懷大度,今予些,餘下的可立下字據,往後一併還上?”
秦賢心中大喜卻假意皺眉不語。
秦顧道:“有何不可,我叔叔這般賤賣於你,豈冇這個度量。”
陳之胥取出九兩五百文交予秦賢,秦賢許他立二十兩的字據,一併收下,這便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