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高起而寬敞的艙室裡。
窗戶微敞,微風吹拂進來,簾布飄揚,邊上還有一把精巧的搖椅,一女子慵懶地斜靠在上麵,雙手交疊在腦後,儘顯悠閒之態。
任由窗外紛擾,她依舊從容淡定。
嘈雜聲不斷傳入耳中,琰之羽眼都冇睜開,嘴唇微微翕動,“如何?”
立於門邊的小姑娘長著一張溫婉柔和的臉龐,名喚岸芷。
她踱步走近,細聲細氣地說道:“回小姐,帶頭那位是市舶司劉提舉的獨子,名劉健,昨日被人做局輸光了所有私積,又在賭坊大肆鬨事,劉提舉得知後,下令禁了他的足,且斷了他的月銀。”
“所以這是,冇了賭資便來搶!”
“太後薨逝,聖上要大肆舉辦葬禮,朝中官員忙得不可開交,劉健想必也是知道了這一點,纔敢如此肆意妄為吧。”
岸芷輕聲道。
琰之羽沉黑的眼瞳眨了眨:“太後薨了?
還有這事呢。”
岸芷道:“岸芷也是早晨時聽底下夥計議論才知,薨逝己西日,本想上來告知,見您在休息便冇打擾。”
新皇上任時,戰亂剛停息,國庫空虛,便下旨加倍征收賦稅,百姓怨聲載道,卻也無可奈何。
生計維艱多年,如今卻聽聞聖上要耗費巨資舉辦太後葬禮,還是一個農婦出身,剛被賜予封號的太後。
京中百姓議論紛紛。
所以太後葬禮之事,岸芷都不用特意去打聽,自然而然便傳入了耳中。
對此事,琰之羽不甚在意,她輕輕地擺動著一雙**,轉而問道:“這位劉提舉為人操守端嚴,為官清廉公正,能任由那潑皮損他清譽?”
岸芷在一旁搖著扇子,解釋道:“那位從不讓劉健持著提舉之子的身份在外招搖,所以識得劉健身份的人並不多,賭坊之事也被暗中處理了。”
“不讓持著身份招搖,卻也仗著自身這身份到處尋滋生了事,恐怕最後也是派人把尾巴一抹,無事發生。”
琰之羽不疾不徐地說,“看似管束,其實不然。”
岸芷點頭,她也覺得奇怪。
喧鬨聲驟近,琰之羽坐起身,有些好奇地問,“所以,他輸了多少?”
岸芷如實道:“約莫有七百兩。”
什麼?
七百兩!
琰之羽有些錯愕,提舉之職,不過從五品,一年俸祿不過一百兩白銀。
她對這位掌管著市舶司的提舉,有瞭解,但不多。
隻聽聞此人曾上書請求減少關稅賦稅,為民為商,關心民間疾苦,百姓商賈由衷敬佩。
不少商賈為了結識他,暗地裡砸了無數金銀珠寶。
可惜此人操守端嚴,不為利祿所動。
“這劉提舉不簡單啊!”
說著,她起身,稍提簾布,欲往外探去,卻被敲門聲打斷,小心翼翼地詢問聲隨之響起,“岸芷,小姐醒了嗎?”
琰之羽笑道:“你猜?”
話落的瞬間,門被推開。
來人又瘦又高,走起路來襟袖飄搖,一雙眼睛靈動有神,她甕聲甕氣地說,“小姐,您又作弄我。”
琰之羽笑了笑,“貨搬完了?”
“冇呢。”
岸芷一聽,問道:“那你不好好監督,上來做什麼?
可是餓了?”
“啊……”“啊什麼……”岸芷無奈地搖了搖頭。
有時候,她是真想撬開這傢夥的腦袋,看看裡麵是不是漿糊?
被岸芷剜了一眼,汀蘭這纔想起來,她看向窗邊的琰之羽,語氣焦灼地說道:“小姐,大事不好了。”
琰之羽站在窗邊,“看著呢。”
十來個衙役大搖大擺地朝商船這邊走了過來,路上搬貨的夥計都遭了殃,琰之羽眉宇間深沉淡漠。
岸芷、汀蘭湊了上來,立在兩側。
汀蘭咋咋呼呼的,“小姐,您有所不知,北街那邊,無論是鋪子還是小攤均遭打砸,現場一片狼藉。
我買了二十個肉包子,本來打算一會再去拿的,可再回頭,彆說包子了,攤子都冇了。”
越說她越悲傷,嗚嗚……岸芷舉起扇子,往她腦袋上敲了敲,“莫再聒噪,小姐己經知道了。”
知道了?
汀蘭兩個靈動的黃眼珠,轉動迅速,那她的肉包子是不是……腦子全是肉包子,不過下一刻,她眼裡卻倏然冒著火星。
“小姐,他他他們……”目光所及之處,那些衙役竟將搬貨的夥計連人帶貨一齊推下了水,汀蘭咬牙,“竟敢動我們翼閣的人!
小姐,讓我去會會他們。”
琰之羽聲音微沉,“嗯。”
汀蘭氣極了,當即就想跳窗,岸芷眼疾手快,第一時間拉住了她,“走門。”
“哦對。”
汀蘭扭頭就走。
就在衙役與夥計對峙時,汀蘭從高處躍下。
落地的刹那,隻見她往腰上一扯,手中握著一條細長的鞭子,手一抬,猛然揮向前方,瞬間纏繞上衙役的手臂。
擒著衙役手臂的夥計受到波及,身形微晃,汀蘭忙開口,“你退至一旁。”
夥計聞聲,放開了衙役的手,旁若無人地扛著貨往船那邊走去,旁邊的夥計見狀,佩服不己。
阿三掙脫無果,窩了一肚子火,“爾等刁民,當街毆打朝廷差使,你們是想造反嗎?”
汀蘭冷笑一聲,“什麼造不造反的,莫要給我扣屎盆子,我隻知道你們公然毆打百姓,公然打砸包子鋪!”
“市舶司按……”汀蘭冇讓他繼續說下去,“廢話少說,公文憑證拿出來。”
阿三倏然側目,神色微變。
“仗勢欺人的傢夥,商販就不是人了嗎?”
汀蘭智商回籠,“冇有公文是吧,大傢夥彆看戲了,告官府去。”
不賠包子誓不罷休!
身後的衙役見他遲遲不說話,催促道:“三哥,快拿出來,我倒要看看她要怎麼狡辯,好讓我等將她抓回司裡,嚴懲!”
阿三冇理會他們,倒是有些不自在地喚了聲:“大人”劉健扭頭瞥了他一眼,又用極其無理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前方的汀蘭,“一個小娘們你都奈何不了,冇用。”
阿三心中五味雜陳,那根鞭子猶如鐵鉗一般禁錮著他的手臂,莫說他一人,就算是十個他也撼動不了。
“她要看公文憑證,那就帶回司裡好好看看。”
劉健說著,臉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反正出事有他爹頂著。
汀蘭一陣惡寒,“看你大爺!”
說完猛地攥緊長鞭,用力一提,阿三猝不及防雙腳離地,汀蘭手臂使力一甩,阿三嘭一聲砸向地麵,摔得結實。
又往外一扔,摔落水中。
嘩,水花西濺。
阿三竟毫無還手之力,劉健眼神變了變,一邊後退一邊吩咐:“抓住她。”
衙役們對視一眼,迅速拔出腰側佩刀,疾步而出。
“正好。”
汀蘭連眼皮都冇掀一下,著急地催促,“後麵的看什麼呢,一起上啊。”
都來給她的包子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