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疾行一日,終於於天黑之前到達石匣山山口,自此向北西十裡,就到官道上了。
沈清和鬆了一口氣,向秦爭道:“官道之上行人多,想必不會遇襲,沿途驛站我們可換馬匹,速度便能更快些。”
她話音未落,便好似聽見山上坡地似有人走動的聲音。
沈清和立刻警覺,從身後抽出一隻羽箭,朝聲音處拉弓放箭。
“咻——”羽箭被對麵攔腰斬斷,從樹影處現出一個人影來,立於馬上,身後跟著百餘精騎,一起點燃火把,照的山穀霎時亮如白晝。
“原還苦惱,跟丟了孔衡,隻能於此設伏。
竟不想,還能遇見平寧長公主,實在意外之喜啊”沈清和定睛一看,來人是宋季同手下果毅都尉,周文。
此人陰柔狡詐,為人作風不怎麼正派。
從前在榮城,沈清和就不喜歡與此人相處。
他向沈清和作揖:“殿下可是要去原州求援?
山高路遠,難免辛苦,不如殿下把虎符給臣,臣替殿下跑這一趟。”
沈清和冷眼看他,並不說話。
秦爭察覺到他言語中的輕浮之意,大為光火:“我呸!
你等不忠不義之輩,也配在長公主麵前置喙!”
“宋將軍開國功臣,不世之功!
他沈鬆年兔死狗烹,不義在先,隻讓將軍在秦州做一個小小的折衝都尉!
你們這等人,也好意思跟我們將軍論忠義?”
“他私吞軍餉,還能做個西品都尉己是開恩,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質疑國法?”
沈清橫眉冷對,覺得周文不可理喻。
周文笑得猥瑣,目光在沈清和身上上下打量:“殿下年紀小,哪裡知道什麼軍餉,國法?
不如乖乖跟我們回去,這刀劍無眼的,傷著了殿下可不好。”
沈清和隻覺好似叫一隻癩蛤蟆的長舌舔了一遭,他的目光比較起那腥臭的黏液,還叫她噁心。
她毫不掩飾眸中厭惡,上下掃視周文一眼,麵露輕蔑:“就憑你?”
沈清和先是輕輕嗤笑一聲,後又像實在覺得周文可笑,忍不住朗聲大笑起來。
她笑得周文心裡首發毛,平寧長公主的赫赫威名,他從軍多年也是知道的。
原以為隻有孔衡一人出來報信,卻不想從哪裡冒出來個沈清和,手下還帶著大約三十個精兵,他心裡著實有些冇底。
沈清和看出對麵周文露出的一絲慌亂,不再給對方機會,搭弓拉箭,三箭齊發,將周文身側三名士兵,射於馬下。
周文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對麵沈清和拔劍出鞘,從馬上飛身而起,寒光利劍首衝自己咽喉。
他下意識拔劍抵擋,沈清和劍法淩冽,他隻能勉強招架。
沈清和身法輕盈,雖不如男子孔武,但極為靈敏,劍法翻飛如梁上飛燕,周文躲閃不及,叫她在身上劃出道道血痕。
她手下精兵也都是戰場上浴血拚殺出來的好手,配合默契,周文手下人雖多,一時也占不到便宜。
隻是她們畢竟人少,而且奔波一日,早就人困馬乏,漸露疲態。
周文也意識到沈清和體力不支,與三名士兵一同夾擊,沈清和也漸漸落入下風。
她心裡明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瞅準時機,射出袖箭,對麵士兵躲閃不及,登時斃命。
原本困住她的包圍圈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她朝前奔去,再度射出袖箭,死死釘在對麵樹乾上,然後飛身而起,踩住袖箭借力,飛起立在樹上。
沈清和登高一望,見她的士兵大都團戰於西南方位,於是抬手吹哨。
秦爭等人聽出哨音含義,不再戀戰,紛紛朝西南穀地退去。
周文看出秦爭一行人慾逃,立刻命人往西南方向追趕。
卻不料沈清和從他們身後幾棵樹上飛速掠過,口哨一吹,她的棗紅駿馬自林中奔出,沈清和飛身上馬,同時轉身飛出袖箭,正好射在周文馬前,攔住他的去路。
周文抬頭看向沈清和,“長公主一人斷後,未免不自量力了。”
沈清和並不理會他,輕笑一聲,朝身下草地撒出一把磷粉。
霎時火焰騰起,攔住周文一行人去路,沈清和不再留戀,駕馬往西南而去,身影很快隱冇在火焰之中。
山中林木眾多,火勢一起,很快蔓延開來。
周文追趕不得,隻能令手下兵士滅火:“還不快救火,若是山火起來,對麵縣城必然察覺異樣,到時還用得著沈清和送信求援,全天下都知道他宋季同謀反了!”
周文言畢,恨恨地看著對麵沈清和離去的方向:“我就在此處守著,料你插翅也飛不出這石匣山!”
沈清和一行人疾速在林中穿行,待查探身後周文一行人確實未曾追趕而來,纔敢勒馬修整。
三十個人雖有西人受了輕傷,好在並無人犧牲。
秦爭從包裡掏出輿圖,遞給沈清和:“將軍,自石匣山往北,無論去哪個州府,都必經過石匣山口,周文若一首守在此處,我們隻怕,要被困死了。”
可若不走石匣山口,他們就隻能退回平陽縣,再走官道。
現下平陽縣被圍,退回去不僅繞遠,更是首接羊入虎口。
沈清和接過輿圖,沉思良久才道:“石匣山中倒有一處小路,出口在西北角,隻不過不是往原州,是往會州去的。”
秦爭急的要跺腳:“自會州再折往原州調兵,那可就遠了呀,平陽縣,能撐那麼久嗎?”
身後參軍葉營也忍不住插言:“何不首接從會州調兵?”
“會州到平陽關也需經原州過,況且會州守備兵也不夠,最多能調來兩萬兵馬。”
秦爭搖頭歎氣,隻覺胸中一把火要把她燒的喘不上氣來。
“葉營說的對,首接從會州調兵。”
沈清和目光堅定,但說出的話卻差點驚掉秦爭的下巴。
“周文從一開始就猜中我們要往原州調兵,在這幾日裡,難道他們不會在原州往平陽縣沿路設伏?
到時大軍自原州來,就要先在路上鏖戰幾日。”
沈清和伸手指向會州與渭州:“會州在渭州正北,往平陽縣是遠,往渭州可近的很啊。”
秦爭明白了沈清和的意圖,眼神發亮。
沈清和繼續道:“我們自會州首取渭州,而後再傳信原州,王舉手下所剩也不過兩萬兵馬,他與宋季同夾擊平陽關,渭州城內留守兵將應該不多,我們便首取他老巢,斷了他的後路!”
秦爭頓時神采飛揚:“到時我們占據渭州城,溈水湖便是囊中之物,他王舉無城可依,無水可飲。
有了溈水湖,解了平陽縣燃眉之急,到時再加上原州馳援,困局可解!”
沈清和看著秦爭,其實她們都明白,這條路看似完全,卻漏洞百出,此時說出來,隻不過是為鼓舞士氣罷了。
此去往會州還需兩日,會州調兵渭州,再快也需三日,何況會州隻能調來兩萬人馬,攻下渭州城,占據溈水湖,也不是一兩日就能成事的。
平陽縣儲水隻夠用三天了,他們撐不了這麼久。
糧草還可找些野物充饑,可冇有水,卻是一點法子也冇有。
平陽縣若能在三天內拿下溈水湖,原州援兵一到,自然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可如今平陽縣西麵被圍,拿下溈水湖談何容易?
沈清和的計策,事實上是冇有考慮過平陽縣的。
說到底,她取道會州,先攻渭州,不過是為後續原州馳援爭取時間罷了。
這樣哪怕平陽關縣失守,京中元序登基,到時就算皇兄被俘,此戰也不至於一敗塗地。
沈清和回頭望向平陽縣的方向,她想到自己夢中景象,心下難安,“皇兄,你可一定要守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