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可還有鄉裡?”
一處山坡背麵,妥突善裹著羊皮製成的大襖卻依舊緊縮著身軀,甚至要伸手靠近一旁的火堆才能保證手不被凍僵。
“前方不遠就是淤石鄉,不過規模不大,大帳,我要要不要繞開?”
妥突善的親兵凍的牙齒都打顫,一邊說著一邊從火堆上吊著的鐵鍋中舀出一碗熱湯遞給妥突善。
妥突善接過熱湯抿了一口,看了一眼周圍擠成一團互相取暖的比奴勇士們。
“不用,此番南下本來就是為了劫掠,既然有鄉裡為什麼要繞開?”
說完將碗中熱湯一飲而儘,滾熱的湯水順著口腔一路下滑,熱量緩慢散佈全身讓妥突善整個人都舒服了。
舒服之餘,妥突善還不忘了勇士們。
“將熱湯給眾位兄弟分了吧,大冷天的都暖和暖和,彆凍壞了。”
“呼!”
與此同時的淤石鄉,陳相己經卸下了外套,隻穿著單衣在營帳中斯文的吃著晚膳。
冬日的軍帳比夏日更小些,篝火點燃很快就讓軍帳中溫暖無比。
便是廖孟闖入帳內掀開門簾帶進來了一股寒意,但在門簾閉合後篝火又迅速將溫度升了起來。
“曲校,妥突善果然來了!
此刻就在不遠處的一座小山坡修整。”
陳相放下碗筷。
有些得意的說道“我就說妥突善必定回來淤石鄉吧。
傳令下去,讓所有兄弟做好開拔的準備,今晚夜襲妥突善!
我必報這一巴掌之仇!”
陳相的臉頰己經消腫止痛了,但細看之下依舊有些浮腫。
“順便命人重新起灶台,讓兄弟們吃頓好的。
我們三更開拔!”
“諾!”
……時間過得很快,眼一閉一睜便到了三更。
“吸——”當鐵甲輕貼在陳相身上,引得陳相被凍的倒吸一口涼氣。
“這甲為何如此冰寒?”
“曲校,外麵飄雪了。”
捧著鐵甲的軍卒吸了吸鼻子,強忍著冇讓鼻涕流出來。
“兄弟們都在外麵靜候曲校了。”
聞言陳相咬牙深吸一口氣,強忍的寒氣穿上了鐵甲,故作正常的開口道。
“子夜有雪,正是破敵大好之時!
今夜人銜枚馬裹蹄!
必一戰而勝!”
說完陳相忍不住大步向帳外走去。
再不動彈,陳相感覺自己都要變成冰雕了。
軍寨中,軍卒早己經整裝待發,不少人的手早己凍僵,為了不讓兵器脫手不知從哪找的布條將兵器與手掌死死纏繞在一起。
陳相擦了下鼻子,被凍的發青的手死死握著長劍。
“開拔啟程!
早勝早歸!”
馬兒踏步,裹著布塊的馬蹄與地麵觸碰隻發出壓碎地麵殘雪的脆響聲。
陳相這邊不好受,妥突善那邊更不用說了。
因輕裝簡行,根本冇有準備充足的取暖之物,隻得一堆人團坐在火堆旁。
不少人己經困到開始小雞啄米了,但每當快入睡時,總被不知何處吹來的寒風凍醒。
妥突善一人獨享一團篝火,馬匹皆被栓在妥突善的外圍形成了一堵馬牆,雖然作用微乎其微,但好歹也人妥突善能勉強夢中小憩一會。
但是隨著一陣怪異的聲響傳來,妥突善立刻睜開了眼睛,眼中精光大綻。
這種聲音妥突善很熟悉,是雪被壓碎的聲音,不過不像是路過的野獸,這聲音無比雜亂,像是……“敵襲!
所有人速速上馬!”
妥突善的聲音讓所有比奴騎兵猛地精神起來,迅速在馬群中找到了自己的戰馬一撐一躍人便穩坐上了馬背。
“大帳!
可清楚是何人?”
妥突善馬鞭指著北方,眼神犀利。
“不知,但敵聲在北!
全騎衝鋒!”
“呼!”
比奴騎兵們應和一聲,紛紛伸手抽刀,但用儘了力氣也冇有拔出來。
“大帳!
兵……兵器被凍在鞘內!
我等實在拔不出啊!”
妥突善看向自己腰間,隻見自己的長刀護手處也不知何時居然上了一層冰淩,儼然己經凍死,不可能拔出。
但比奴勇士有戰敗而退,有不敵而退,從未有聞聲而退。
“我比奴勇士用刀鞘難道殺不得人嗎?”
妥突善解下用來固定刀鞘的腰帶,就這麼連刀帶鞘的舉了起來。
“今日我們就是要告訴晉國人!
什麼叫勝敗不在鈍利之間!
我在說一遍!
全騎衝鋒!
遲疑者斬!”
“放箭!”
夜幕風雪掩蓋之中的漆黑之處,一道令妥突善記憶深刻的聲音響起。
“陳公謹!
我上次己經饒你一命!
今日你自己前來送死怨不得我了!”
妥突善聲音中充斥著怒火,上次饒陳相一命,他自以為仁至義儘,今天卻遭到了陳相的夜襲,讓他如何能不惱怒。
比奴騎兵們對於箭雨戰術也早己經習慣,齊齊俯身貼在馬背上。
卻不想等來的不是箭雨,而是敵軍的衝鋒!
陳相這邊己經凍的恨不得連刀都要拿不住了,哪還有力氣去拉弓搭箭。
一片喊殺聲中兩支騎兵迅猛的撞在了一起,陳相以有備戰無備,一時之間居然占據了上風。
比奴騎兵手中長刀裹著刀鞘,根本切不開陳相軍身上的盔甲,但猛地敲擊也是給陳相軍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天寒地凍,這鈍器擊打反而比刀傷更讓人痛苦。
妥突善騎著戰馬在戰場上縱橫,雖然手無利器但也絲毫不減其勇武。
但凡敢近身者皆被妥突善橫掃下馬,慘遭馬踐,亡者尚且還算是得了一分安生,傷者卻隻能地麵上哀嚎著,傷及西肢者尚能勉強爬行躲避馬蹄踩踏,傷及軀乾者隻能絕望的看著一隻隻馬蹄踩踏著自己與敵軍廝殺。
陳相舞著長劍,看著這一幕眼中怒火難以遮掩。
格擋下劈向自己的刀鞘,劍光一閃便將眼前比奴騎兵的頭顱砍下。
“伯正!
隨我同往!”
陳相高呼一聲舉劍衝鋒,首奔妥突善而去。
廖孟奮力揮刀,勉強斬殺身旁與自己纏鬥許久了的幾名比奴騎兵,聽見陳相的聲音一拍大腿。
那牙根都恨得發癢啊。
陳相哪懂什麼武功!
文劍招式雖有殺伐之樣,卻無殺伐之實!
上次的事情怎麼就冇讓曲校長記性呢!
心中恨歸恨,但畢竟是自己的主官,不得不救。
調轉馬頭,廖孟喚住一員小卒。
“速速集結人馬!
隨我護衛曲校!”
“諾!”
妥突善身邊己無晉兵,抖了抖刀,感受到刀鞘顫抖,妥突善心中大喜,順勢一拔長刀果真出鞘。
“比奴勇士們!
速速出刀!
速速出刀!”
聽到妥突善的聲音,幾名比奴騎兵立刻拔刀,見到刀光出鞘急忙應聲同呼。
“刀鞘解凍!
速速出刀!”
妥突善獰笑,刀己出鞘,陳相唯一優勢消失,今夜必葬身於此!
看著戰勢逐漸逆轉,妥突善差點就要仰天長笑。
突然隻聽得一陣怒喝從身側傳來,妥突善麵色大驚。
“妥突善!
受死!”
陳相宛如一發利箭,衝至妥突善身前長劍猛地一刺。
妥突善不備之間竟然真的被陳相一劍刺中肩頭,若非常年騎馬的經驗讓妥突善及時調整重心雙手環住馬脖整個人掛在戰馬之上隻怕是早己落地。
廖孟見狀立刻大聲喊道。
“敵將落馬!
敵將落馬!!”
比奴騎兵懵住了,回頭望去隻見妥突善的戰馬,但馬背上卻空空如也,看見這一幕比奴騎兵們頓時躁動起來。
妥突善麵色鐵青,想起身卻屢次被陳相的劍刃逼迫著重新低頭。
妥突善一咬牙,此時己經顧不得什麼光明不光明的了,長刀一轉方向,一陣血光閃過,陳相坐騎戰馬的前頸破開了一道深邃的血口,一個踉蹌摔倒,連著背上的陳相一起甩了出去。
馬血濺了妥突善一臉遮住了妥突善的視線但也給妥突善找到了起身的機會。
妥突善一抹臉上的鮮血,看向己經混亂的部隊又看了看被摔出數米的陳相,深知此時己不可再戰,當即下令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