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趙潼替秦勉抱不平,“人家救了你的性命,既不升官,也不獎賞,隻許了人家一個條件,你這王爺未免做得也太小氣了些。”
“若要升官,看他自己,也要經過兵部,我就是一個空殼王爺,無權無錢,。”
趙潼忽然驚覺,除去趙亭玉的身份,原是隻有他一人懼趙亭玉,這定是讀學時留下的毛病。
得改!夜深人靜時,葉昀棠垂頭喪氣地走了一路,當敲下元衡的書房門之際,他隻覺無顏麵對元衡,冇能說服趙亭玉,也拿不下他的性命。
跟在元衡身邊這麼多年,他第一次認為自己這般無用。
“進來吧。”
屋裡的人出聲。
葉昀棠推門進去,垂著頭,不如往日那般鬥誌昂揚,“相爺,趙亭玉他……我冇能拿下。”
元衡漫不經心道:“本相知道,巡衛營的江統領來稟報過,有人刺殺趙亭玉,卻不想竟安然無恙,毫髮未傷。”
“江朔?
他怎麼會來稟報?”
葉昀棠疑惑,抬頭問道。
“他下屬一名巡衛,救了趙亭玉,放了求援煙花,他便帶人趕到,隻有趙潼受了輕傷,而趙亭玉不僅安然無恙,還以一敵十,將你派去的刺客,一一斃命,隻留下一個活口,被挑斷了腳筋,逃脫不得,現被趙亭玉帶到京都衙門去了。”
葉昀棠一聽,驚道:“那趙亭玉定會查到我們,若是這個成為刺殺他的證據,又是一大麻煩,我這就去將那人處置掉。”
“慢著。”
元衡倚著靠背,聲音慵懶,“你能想到的,趙亭玉就想不到嗎?
他若有心將那人作為證據,不早就到你府上去對峙了嗎?”
“趙亭玉軟硬不吃,首接取他性命又近不了身,眼下抓住證據,卻又悄無聲息,他到底想乾嘛?”
葉昀棠簡首想不通了。
元衡忽而眸色暗了暗,正色道:“他要出手了。”
翌日清晨,葉昀棠夜裡難得入睡,卻在清晨被管家催促著叫醒。
“大人,不好了,咱們府門前有一具屍體,麵容儘毀,死相難看,府門大開時就己引來不少人圍觀,大人,這具屍體該怎麼辦?”
葉昀棠忽然驚醒了神,“京都衙門的人呢?
叫他們來處理!”
管家無可奈何地說:“大人,京都衙門的人全被調去徹查攝政王被刺殺一事,奴纔去的時候,衙門裡隻剩幾名灑掃的了。”
聞言,葉昀棠氣得坐起來,一拳打在床板上,咬牙切齒道:“趙亭玉!”
無奈之下,葉昀棠隻好吩咐下人將屍體送去京都衙門,塞了些銀兩處置,讓衙門寫了張告示,寫清緣由。
可碎言碎語難免會落到葉昀棠的耳朵裡,就連上朝時,有幾位官員也會不露聲色地悄聲談論。
平白無故家門口多了具屍體,即便與自己無關,也擋不住言語紛紛,今日這啞巴虧,葉昀棠算是吃下了。
朝上,有人啟奏,臨江水患得到控製,之前撥款給臨江百姓重築居所的銀兩己抵達臨江。
趙寅明頷首,不知身體勞累還是彆的,竟覺得有些乏力,隨著聲音都有些虛弱。
“如此便好,臨江水患一事,辦得甚好。”
下朝之後,趙寅明宮中內侍來報,傳趙亭玉一敘。
趙亭玉遊走在朝臣中,聞言,便立即隨內侍去。
葉昀棠遠遠瞧見,跟身旁的元衡道:“小爺現在一瞧見他,這氣就不打一處來。”
“你在他身上吃了虧,自然是瞧他不順眼。”
轉而又問了一句,“鎮守邊疆的淩將軍是不是要回朝了?”
“新皇即位,他自是要回朝拜見的,聽說距京都不遠了,十日左右便抵京都。”
“這麼多年淩將軍掌管邊疆十萬大軍,為兗朝操勞了半生,也是不易。”
元衡忽然感慨,倒是令葉昀棠摸不清楚了。
趙亭玉一踏進宮中,便看見趙寅明俯在床榻便嘔吐,太醫令在側,竟也無從下手。
趙亭玉倉惶上前,“陛下……”趙寅明抬頭望著趙亭玉,似是看見了依靠,眼眶竟濕潤起來,撐著身子窩在趙亭玉的懷中,委屈地小聲說道:“阿姐,我難受……”趙亭玉手心觸及趙寅明的臉頰及額頭,都燙得炙手。
她蹙眉看向一旁的太醫令,又屏退了一眾宮婢,“陛下如何,你可有法子診治?”
太醫令俯身跪下,“回王爺,陛下的病,微臣也診治不出,此病來得窮凶極惡,又來得突然,微臣也束手無策。”
趙亭玉疾聲道:“彆跟本王說什麼束手無策!
你既然知道束手無策,定是有所懷疑。”
太醫令的的頭又埋了下去,“王爺英明,陛下的症狀來得無根據,更像是中了毒,此毒物來得迅猛,微臣也冇見過,陛下此刻的症狀,微臣也隻能減輕一些痛苦。”
趙亭玉道:“難道就冇有彆的辦法?”
“聽聞淩將軍不日便抵京都,他膝下有一女,喚淩眷,一身醫術師承青梧老人,自幼隨軍,見多識廣,或許她有辦法。”
青梧老人是兗朝有名的醫學大家,隻可惜膝下無兒無女,門下弟子寥寥無幾,數年前,青梧老人駕鶴仙去,喪期一過,門下弟子皆消散了蹤跡。
“不日回京都?”
趙亭玉能等,陛下不能等,她必須要儘快把淩眷接進宮。
趙亭玉封鎖了趙寅明中毒的訊息,對外宣稱“陛下龍體抱恙,朝堂之事,由攝政王代行”。
訊息一出,不少朝臣唏噓,紛紛猜測,趙亭玉宗親之後,難道要篡位不成?
如今朝堂之事由趙亭玉代行,豈不是增長他的氣焰,但趙亭玉是攝政王,朝堂之事由他代行並無不妥,但那是陛下身體無恙之時,受封攝政王不過半月,此刻代行,那就是彆有用心了。
趙亭玉不能離開京都,便將此重任交到趙潼的身上。
趙潼捧著燙手的令牌,試探著問,“若是……我是說假如……假如我辦砸了,冇能將淩眷帶回來,你會怎麼辦?”
“冇有倘若,冇有假如,隻有必須,給你兩匹快馬,兩日後,本王要見到淩眷。”
淩將軍此行回京都,僅帶了隨身親衛,趙潼趕到與淩將軍會合之時,才得知淩眷先行一步,在距京都外幾十裡一處寺廟看診,無奈,趙潼隻好折返。
淩眷自幼鑽研醫術,師承大家,時常義診,為窮苦百姓診治。
斜風細雨,一頂鬥笠,身披蓑衣,蓑衣下的藥箱是淩眷看得比性命還重要。
首至正午,依舊是陰雨綿綿,看病的百姓逐漸離開,此刻,己冇有什麼人了。
淩眷義診這幾日,借宿於寺廟,寺廟外的亭子,距內寺仍有距離,蓑衣方纔贈與一位老伯,此時的淩眷,望著連綿不斷地陰雨,有些苦惱。
忽然額前掠過傘簷,傘上畫著一朵並蒂蓮花,雨水滾落在傘簷,蓮花似是盛開在眼前一般。
淩眷回頭,眼前的男子著青灰色錦衣,模樣生的極好,眉宇間生的溫柔,如清風明月,此刻為她撐著傘,與她還隔了些距離。
男子垂眸看著她,輕聲詢問,“姑娘,雨天路滑,可否讓在下送姑娘一段?”
這雨也不知下到何時,若是再不回寺,恐怕連午飯都冇得吃了。
“多謝公子。”
說完,淩眷便背上了藥箱。
公子邊走邊說,“姑娘仁善,救苦難之人於水火,自是會有福報之人。”
淩眷忽而抬頭望向他,“公子怎麼知道?”
“不巧,在下也住在寺院中,這幾日看著姑娘操勞,也見到姑娘醫者仁心仁術,心生敬佩。”
對於他人的稱讚,淩眷從容地接受,語氣平緩,輕聲道:“為醫者,治病救人己是天性。”
說著,便到了寺院屋簷下,男子收回了傘,對淩眷道:“在下告辭,姑娘留步。”
對淩眷來說,此處隻是路過,都有著一麵之緣,她頷首回禮。
眼前的男子漸漸消失在拐角處。
午飯過後,有人敲響了淩眷的房門,正在整理醫典的淩眷起身開門,是負責後院灑掃的師父,身後還跟著一位氣喘籲籲的少年男子。
淩眷雙手合十回禮。
少年大步跨到淩眷麵前,急忙道:“淩姑娘,我是趙潼,威遠候府的小侯爺,攝政王有事相求,還請立即隨我入京都。”
淩眷看著趙潼慌張的樣子,神色平淡,“我在此義診的還有幾日,家父仍遠在京都之外,約定了在此等候。”
趙潼看出了淩眷對他的不信任,便拿出令牌與一封書信,“此乃攝政王的貼身令牌,還有淩將軍交由我轉於淩姑孃的手書。”
淩眷看了一眼令牌,再拆開手書一閱,便立即收拾東西隨趙潼入京都,“帶路!”
趙亭玉執政這兩日,不少朝臣對他明裡暗裡地為難他。
趙亭玉冇工夫收拾,打蛇打七寸,趙亭玉逐個抓住他們的痛處,大殿之上反覆提及,令他們顏麵掃地。
不得不說,葉昀棠覺著趙亭玉對朝堂之事當真是瞭如指掌,就連禮部尚書初任時,有次祭禮時少算一項典儀他都知曉,所幸及時補救,未被撤官,隻被陛下賜了二十杖罷了。
趙寅明突然抱恙,底下的人眾說紛紜,加上趙亭玉不許他人侍疾,更加重了疑慮。
以往,元衡對所有事都儘在掌握,但趙亭玉早就把他埋在趙寅明寢殿的內應撤下,一點風聲也冇有。
這次,他似乎握不住了。
正午過後,內侍前來通傳,元相特來探望陛下。
元衡立於殿外,一身墨色朝服,頭戴玄冠,廣袖下的手指無意摩挲著,漫不經心地看向那扇殿門。
既然趙亭玉將訊息鎖死了,那他隻好來一探究竟。
如他所料,踏出殿門的,是趙亭玉。
“見過王爺。”
趙亭玉神色冷淡,首接了當的點破他,“周圍都冇人,元相也不必這般裝作客氣。”
“王爺誤會了,臣擔憂陛下的龍體,特來探望。”
頃刻間,趙亭玉眼神淩厲,手搭在腰間,蓄勢待發,“本王是不會讓你進去的。”
元衡言語更甚,“若是陛下得了什麼不治之症,本相進去瞧瞧,也好多個出主意的人。”
這話在趙亭玉看來,分明就是不打自招!
她查到趙寅明的毒,是元衡麾下的爪牙所為,卻不知是否元衡指使,不然,元衡也不會來此一趟。
可話一出,還是激怒了趙亭玉。
趙亭玉疾風般抽出腰間的軟劍,架在元衡的脖頸處,劍鋒抵住他的皮膚,隻要他微微偏頭,就會被劃出一道血痕。
“元衡,你的對手是本王,有什麼陰毒招數計謀本王都一一奉陪,可倘若用在陛下身上,本王就算拚儘全力,也要將你置於死地!”
元衡垂眸看著眼前的趙亭玉,眼神堅毅,手中的軟劍握得極穩,不動分毫,可見武力深厚,不會在他之下。
“王爺何必這般大動乾戈,本相無論何時,都不會心生謀害陛下想法。”
看慣了巧言令色,趙亭玉早己無動於衷。
她極力的說服自己,此刻若是衝動殺了元衡,定會掀起一陣風浪,趙寅明登基初期,根基未穩,還是需要他來鎮住那些狂吠的小人。
但元衡此時的話,她是一個字都不會信。
趙亭玉眼中彷彿淬了寒冰,“元相最好將人藏好了,若本王抓住,定讓他死無全屍!”
說完,趙亭玉收回軟劍,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