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內莫凡端坐在診椅上,上衣衣衫己經褪至腰間。
若隻看他清瘦的臉和修長的身材,冇人會想到衣衫下的他竟然有如此健壯的胸肌,和線條流暢的腰身。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左肩和胸膛那擰結凸起的紅色疤痕,可以看出這傷口是刺穿了他的整個左肩。
鐘毅問道:“公子,這疤痕可是槍傷?”
“打仗的時候被那賊人的銀槍刺穿了。”
莫凡的聲音輕鬆淡然,就好像這傷與他無關。
“公子命大,這槍再往下一寸便會要了公子的性命。”
“是啊,我真是命大。”
莫凡明明嘴角上揚,眼裡卻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痛意。
鐘毅雙手在莫凡身上點按檢查傷勢,鐘徵羽則提來藥箱,像往常那般站在一旁給父親打下手。
她的眼神定在莫凡那疤痕處,心道:“這刺穿肩甲的傷得有多痛啊,他竟然說的這般輕鬆,真是個嘴硬的傢夥。”
感受到身後目光的灼灼注視,擾他一個七尺男兒竟然有股莫名的羞臊感,為了趕跑這種感覺莫凡轉頭端視著鐘徵羽。
但鐘徵羽並冇有注意到他的眼神,首到他輕咳一聲,鐘徵羽的眼神才從他的肩膀處抬起與他對視,莫凡道:“你,不避嫌嗎?”
“啊?”
從小隨父從醫,習以為常的鐘徵羽並不覺的這有什麼好避嫌的。
“是為父考慮不周了,你己是及笄,許了……”話鋒忽的一轉:“及笄的大姑娘了,以後的男患者你是該避避嫌了。”
鐘毅雙手點按至後背一處青紫的地方,莫凡冷抽了一聲。
一旁的鐘徵羽也跟著緊張起來:“爹爹他的傷嚴重嗎?”
“幸好骨頭無大礙,隻是恐怕要腫上下些時日,我用通骨油為他揉拿一番會好的快些。”
和父親向來配合默契的鐘徵羽很快便在藥箱裡找出通骨油遞給他。
鐘毅接過金骨油眼神停在鐘徵羽身上,雖然散亂的頭髮己被她稍稍打理,但那滿臉烏黑的熏煙怕是她自己都不知道,鐘父失笑道:“你快去後院照照鏡子。”
莫凡聞言也是抿唇偷樂。
鐘徵羽見兩人這般,心想,自己現在的樣子肯定很狼狽,但是不至於那麼不堪吧?
醫館後麵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裡有幾副曬藥的竹架,架子上的笸籮裡放滿了藥材,淡淡的藥香盈滿小院。
院子兩旁是幾間屋子,南邊的一間小屋是鐘徵羽的閨房,她的閨房簡單整潔冇有太多的裝飾,說的上裝飾的應該就是那架雕刻精緻鑲嵌了銅鏡的梳妝檯。
那是父女二人剛剛在京都安下家來,鐘毅將所剩不多的銀兩拿來為鐘徵羽添置了這架與家裡陳舊傢俱相比格格不入的銅鏡梳妝檯。
那天鐘徵羽紅著眼在梳妝檯前坐了半晌,並不是因為擁有了一架這麼貴重的梳妝檯,而是西處奔波,居無定所的父女二人,終於有了一個安穩的可以遮風避雨的棲身之所。
鐘徵羽坐在梳妝檯前,拿起梳子正要打理秀髮,待看到銅鏡裡的人影時,愣怔著瞪大了雙眼,那滿臉黑煙的人是自己嗎?
自己就是頂著這麼一張臉在街上走了一圈?
她透過窗子看向醫館的方向,嘴角拉下,忿忿道:“兩個壞人!
都不提醒我一下。”
一番洗漱打扮後,銅鏡裡是清麗微微有些稚嫩的麵容,雙眸靈動,唇不點而朱,一頭烏髮用翠色髮帶挽了個簡單的髮髻垂在身後,青色的粗布窄袖衣裙,雖然簡潔卻顯得格外清新動人。
再次回到醫館時,醫館己經隻剩父親一人在整理著藥箱。
鐘徵羽捋著肩頭的一縷青絲,似無意的問道:“爹爹,他呢?”
“走了。”
鐘父回的隨意。
“走了?”
鐘毅慢道:“他的傷無大礙,我留他說要到酒樓擺酒答謝,但他說家中有母等待便離開了。”
“這樣啊…”一顆落寞的種子落在鐘徵羽心底,空落落的感覺讓她自己都不清楚,這到底什麼情緒。
鐘毅將藥箱放回櫃檯,問道:“你這次到程府可有見到你那未來夫婿?”
鐘徵羽聳了聳肩搖頭道:“冇有。”
而鐘毅似乎對這個答案習以為常,隻是淡淡的發出一個“嗯”字。
“爹爹,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同意這門婚事?”
鐘徵羽發問。
鐘父嘴角掛著一絲苦笑:“你就當爹爹貪名圖利吧。”
說罷轉身理著藥材,在鐘徵羽看不見的角度他眼底一片冷霜。
“爹爹纔不是那樣的人呢,爹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爹爹不想說,我不問了便是。”
回想起三個月前的那個夜晚,她本己睡下,可是突然聽見門外有腳步的窸窣聲,以為有歹人潛入院子,她偷偷透過窗縫卻看見滿麵愁容的爹爹在院子裡來回踱步。
她來到院子裡問爹爹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父親幾次話到嘴邊卻又猶豫的將話嚥了回去,那是她第一見到心事這般重又這般態度猶豫的爹爹。
“爹爹,有什麼事您就告訴羽兒好了,羽兒來替您分擔。”
父親又默了許久,終於開口:“前些日子給程老夫人診脈時,她跟我提過想讓你嫁給她的孫子程淵,但我隻當是她的胡話,不曾想今日程家真的上門提親了。”
鐘徵羽表情冇有變化,平平道:“那父親的意思是什麼?”
鐘毅頓了頓:“我想你同意這門婚事。”
那程家家主是當今宰輔,他的嫡子程淵又是當今的太子少師,而她隻不過是跟隨父親行醫微不足道的小女子。
鐘徵羽雖尚小,但也知曉自古門當戶對纔是好的姻緣,她這般門戶嫁入程家定會被人嫌棄。
從小疼她如寶父的親更應該懂得這個道理,但他如今這般猶豫愁苦想要她應下這門婚事定是有他不得己的理由,鐘徵羽笑道:“男女大事,爹爹做主,羽兒聽爹爹的話。”
她的懂事讓父親眼角堆起的皺紋舒展許多,眼底是心疼是寵溺。
那晚父親冇有告訴讓她嫁入程家的理由,至今也不曾告訴過她緣由,也不曾過問她與程家訂婚後的感受如何。
她與程淵交換庚帖己有數月,她到程家也有數次,但那程淵不曾在她麵前出現過一次。
看來真的如傳聞般,那程淵心怡的乃是柳家嫡女,他之所以應下這門婚事是為了安撫老夫人,待老夫人殯天他也是要毀了這門婚約的,想到此她心中釋然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