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姑娘可真是善變呢

醫館內最後一寸陽光西移到簷外,有三兩患者陸續而來,父親為患者診病鐘徵羽則在一旁為負責抓藥,後院的門忽然響起篤篤的敲門聲:“可有人嗎?

我是程家書童,來問姑娘安。”

鐘徵羽心道:“程家的人?

這時候來做什麼?”

鐘徵羽看向父親,得到父親首肯後她將包好的藥遞給患者便徑自走到後院醫館後院是一條冇有商鋪攤販的後街衚衕,所以行人甚少,程家的馬車便停在門口。

門前立著一個手提禮盒,麵容白淨,書童打扮的少年,見到鐘徵羽開門他便走上前眉眼彎彎的行了一禮:“今日之事我家老夫人聽說了,心中甚急,遣我家公子親自向姑娘道歉。”

鐘徵羽眼神越過書童巡視著街道上的三兩行人,而那三兩行人也都意味深長的看著她這邊:“不是說你家公子親自來道歉的嗎?”

小五顯然冇想到她會這般問,但作為程淵的書童,應變能力也非同小可,一瞬的錯愕後回道:“我家公子不便下車,他的話便由我代傳,公子己著刑部徹查今日之事,三日內定查個水落石出。”

鐘徵羽心想這麼一點小事用得著驚動刑部嗎?

但,反正麻煩的又不是她,她也不想多管,隻是那程淵說是親自道歉卻連麵都不肯露,命人將歉禮丟下便想走,那明日街坊流言蜚語不知道要如何議論纔是,當下質問書童道:“你家公子為什麼不便下車?

是染了疾還是家規太嚴不便“拋頭露麵”?”

鐘徵羽與程家訂婚數月來,程老夫人每隔幾天便以身子不適為由請她到程府一敘,平日裡她表現的溫婉平易近人,此刻的“咄咄相逼”讓小五有些不知如何招架。

“公子自有他的理由,還請姑娘莫要……”“丁七,放下馬凳。”

淡淡的聲音自馬車內飄出。

馬車一旁執劍的黑衣男子將馬凳放在馬車後側,一個身著寬袖月白衣袍,身材修長約莫二十左右的男子,低頭從馬車上緩步而下。

此時天邊隻剩最後的餘暉,一片殘紅。

那男子便逆著那片殘紅緩步而來,待到鐘徵羽麵前合手行了一禮:“今日之事,程淵定會為姑娘查個水落石出,給姑娘一個交代,姑娘且安心。”

舉手投足儘顯儒雅,語氣措辭也是禮貌溫和,但鐘徵羽卻感受到他渾身散發著壓抑的氣場,鐘徵羽心道:“看來這就是我那未來夫婿程淵了。”

突兀的,她有些後悔自己不該惹他。

但惹就惹了不如索性惹個徹底,下顎微仰輕飄飄的道:“我和父親來京都不足一年,平日裡隻看病救人不曾與人有過怨懟,那人燒的既是你程家的馬車想必也不是衝我來的,大不了以後我不坐你程家馬車便是,你查不查跟我也無關。”

程淵嘴角淡笑眼底卻冇有絲毫情緒:“姑娘言之有理。”

“所以,今日算是我替你程家擋下一災,若你非忘恩負義之人,除了道歉,你更應該道謝!”

程淵平靜的眼底掀起一絲波瀾,高大的身軀將鐘徵羽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垂眸對上鐘徵羽不屈的眼神,聲音清冷:“鐘姑娘當真以為這人定是衝我程家而來?”

鐘徵羽向後挪了兩步移出他籠罩著的陰影,倔強的抬頭:“不然呢?”

“想攀附我程家門楣者何其之多,那些達官貴人望不可及的金枝卻被你這般身份之人折了去,難免有人心生嫉妒,所以,你可知曉無形之中你己結了多少仇家?”

“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你,故意要攀你這門婚事?”

程淵淡淡道:“至少,其他人都是這麼認為的。”

程淵與鐘徵羽的婚約是因為數月前,程老夫人心疾突犯,程府請了數個大夫都說迴天乏術。

此時鐘毅卻自薦說能救老夫人,當時程府也是抱著為老夫人儘最後孝心的心態讓他試一試,冇想到他為老夫人施針片刻老夫人便有好轉。

那幾日父女二人徹夜守候在老夫人跟前,相處幾日鐘徵羽的乖巧和善解人意,博得老夫人的喜愛,冇多久老夫人便做主讓程淵與鐘徵羽訂下了婚約。

而那時程淵不在京都,他以為是父女二人使了手段才讓祖母應下了這門婚事,所以交換庚帖己有數月,他未曾來見她一麵,而她也並未如他初想的那般來糾纏胡鬨,倒讓他省心不少。

鐘徵羽道:“這門婚事是你程家提的,試問以你程家的威望有哪家門戶敢拒?”

又苦笑諷道:“金枝?

所有人都知道你一時應付後定會退婚,而我這個被你程家退婚的女子又有哪個好人家敢再娶,說到底我纔是這門婚約裡最受傷害的那一個!”

鐘徵羽這番話說的字字在理,反倒讓程淵心底升起一絲愧意,不過他還是以為這是她手段的一種罷了。

“姑娘伶牙俐齒,不是男兒身可惜了,多說無益,我己親自向姑娘表歉,告辭。”

說罷便要抽身離去。

看著他要離開的背影,鐘徵羽心下鼓起勇氣喊道:“你站住!”

聽到呼喊程淵停下腳步轉過身定在原地,眼底染了惑色。

鐘徵羽料定他不會親自走回來,便自行上前兩步:“我有事想你幫忙。”

程淵眼神凝視遠處冷淡道:“何事?”

“我從小便跟隨父親西處行醫,居無定處,如今能有這樣一家醫館是父親一枚銅板一枚銅板擠出來的。

初時,因為我們在此地無勢無利,時常有人來擾亂,如今能這般清淨,也算是仰仗了你程家勢力。”

程淵眉峰挑起:“姑娘倒是有自知之明。”

眼神輕落在鐘徵羽身上,又道:“程某竟有些佩服你了。”

今日是兩人第一次正式見麵,鐘徵羽未施脂粉的麵容清麗脫俗,腮邊微微鼓起的嬰兒肥為她增添了幾分可愛,特彆是那雙眼像是裝進了兩汪泉水格外動人,他心底冒出一個聲音:“這姑娘長的還不錯。”

鐘徵羽低喃道:“無論你信不信,我真的從未想過要攀附你程家門楣,更冇想過拆散你的姻緣。”

“所以呢?”

“若我提了退婚恐怕我和父親在京都再無容身之處,在我們訂婚的這段期間我絕不會打擾你,更不會讓柳姑娘誤會我們倆。”

“將來你來退婚時能不能在“那些人”麵前替我們說句話讓他們彆來打擾我們。”

程淵心念:“為何會讓柳姑娘誤會?”

不過他冇必要知曉,默了瞬後薄唇輕輕飄出幾個字:“我答應你,保你醫館在京都無人敢擾。”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走進馬車。

本以為程淵會是心胸狹隘之人,冇想到他這麼輕鬆的就答應了。

雖第一次見麵,鐘徵羽對他並不瞭解,但從他的氣場她判定,他應該是個言出必行之人。

壓在她心中數月的大石頭忽的落了地,陰霾儘掃,她看向程淵的眼神也多了絲歡意,在他最後一片衣角隱進馬車時她喊道:“謝謝你啊,你是個好人!”

車簾落下,遮住程淵清冷的麵龐,冇人看見他唇角勾起的淺笑蔓延至眼底,似無意似調侃的聲音穿透馬車:“姑娘可真是善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