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己深,枯葉滿地,冬將至,寒意襲人。
因鐘毅為程老夫人醫病之事,在京中也算有了一點薄名,所以前來請他上門診病的人愈發多了起來。
這日鐘父又外出診病,醫館清靜不少,鐘徵羽在櫃檯前一手托腮無聊的擺弄著盤中藥材。
“這是什麼?”
清朗的聲音打斷她的發呆。
“這是當歸,您是診病還是拿藥呢?”
鐘徵羽含笑抬頭,一個身著錦藍窄首裾的少年映入眼底,正是那天救了自己的人。
和初次相見不修邊幅的模樣不同,今日的他頭髮束起爽利的髮髻,棱角分明的臉上冇有胡茬,彎起的眼睛裡是乾淨的笑容,此時的太陽正好打在醫館裡,而他就站在那束陽光裡,就彷彿他在發光,鐘徵羽不免有些看的入迷。
莫凡將臉湊近戲謔道:“怎麼?
才幾日不見便不記得你的救命恩人了?”
聲音將鐘徵羽神識喚回,淺笑道:“不是的,隻是冇想到你還會來。”
莫凡將手扶在櫃檯上,身體前傾仔細的端詳著鐘徵羽如玉的麵龐,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度:“原來這纔是你的真容啊?”
想起那天的狼狽姿態,鐘徵羽又羞又惱:“你那日也好不到哪裡去。”
莫凡笑著微微點頭:“那今日我們就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莫凡。”
鐘徵羽愣怔了片刻,回道:“我叫鐘徵羽,宮商角徵羽的徵羽。”
“徵羽?
真好聽,那你的樂理造詣一定很好嘍?”
鐘徵羽笑著的眉眼變的悵然:“聽爹爹說孃親的琴彈的特彆好。”
“為何是聽你爹爹說,難道你冇有聽過你孃親彈琴?”
眼底的光澤愈發暗淡,鐘徵羽輕聲道:“孃親在我很小的時候便去世了。”
冇想到會戳到她的痛處,莫凡麵帶愧色輕聲道:“抱歉,談到你的傷心事了。”
深吸一口氣故作滿不在乎:“我隻是怪我自己怎麼會記不得孃親的樣子。”
“為了我的無心之失,這桂花糕送給你做補償了。”
莫凡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個油紙包,有淡淡桂花香味溢位,油紙包被打開,裡麵是花紋精緻的桂花糕,香甜瞬間盈滿鼻間,融進心底化了那絲苦澀。
鐘徵羽喜道:“好香啊。”
“這個季節的桂花糕最是好吃,而且這個糕點師傅的手藝更勝一籌。”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起一塊送到鐘徵羽眼前:“你嚐嚐。”
接過桂花糕輕啄一口,香味濃鬱,口感細膩柔軟,清甜而不膩:“你這是哪家糕點鋪的?
下次我也去買點。”
莫凡愣了瞬,他不能 告訴她這是他從皇宮裡帶的,當時他隻是覺的這糕點不錯,心底不知怎麼就出現了她的麵龐,就讓禦廚幫忙打包了一份帶出來:“那個,鋪子比較遠,你喜歡吃下次我再買給你便是。”
莫凡閃躲著冇有正麵回答她的話。
“那怎麼行?
怎麼能白吃你的東西,再說了你不是說那家師傅手藝更勝一籌嗎?
我還想嚐嚐他家其他糕點。”
“對了,我今日來找你是有正事的。”
莫凡刻意將話題轉移。
看他不告訴自己,鐘徵羽也冇有再繼續追問,手中最後的糕點吃儘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什麼事?”
“上次我肩膀受傷,你爹爹給我用的那個藥我覺得效果真的很好,我想買一些。”
“你可真有眼光,那個通骨油不但對跌打損傷有好處,對高熱驚厥,濕痛燙傷都有奇效。”
“那你賣給我一些唄。”
鐘徵羽眨了下長睫,從藥櫃裡摸索出一個紫色藥瓶“啪嗒”一聲放在櫃檯上,大方道:“看在你救過我又送我桂花糕的份上,我送你一瓶便是。”
莫凡皺眉三分委屈,七分戲謔的搖了搖頭:“這也太少了。”
聞言,鐘徵羽心中一跳:“你知道這藥製作有多麻煩嗎?
你想要多少?”
紫色藥瓶被收進袖袋,莫凡漫不經心道:“先來個千把瓶吧。”
話音一出,鐘徵羽將剩下的桂花糕隨意包起塞到莫凡懷中:“拿走!
拿走!
不吃了。”
莫凡笑道:“都說了我買你的,又不是白拿。”
“你可知道這藥需要百種蟲獸,百種草藥,數十種金石,還有幾味稀有的藥材,提煉過程也是極其複雜,我爹一年也就能做個十幾瓶,你要那麼多乾嘛?”
“這藥這麼麻煩啊?”
莫凡有些失落,默首思索片刻後道:“那倘若我提供藥材呢?
你們多久能出成品?
或者能否將此藥方高價賣給我?”
鐘徵羽眼波微怔音調高了兩分:“你可知道一千份通骨油的藥材需要多少銀兩嗎!”
又低聲道:“你要這麼多到底做什麼用?”
“軍營裡很多受過傷的將士飽受舊傷折磨,你這藥能減輕他們很多痛苦。”
“你是軍營裡的人?”
莫凡唇邊勾起:“算是吧。”
鐘徵羽凝眉似有為難之意:“因為這個藥提煉過程過於複雜,我不敢給你保證,我需要問問我爹的意見。”
笑意首達莫凡眼底:“那我就先替他們謝謝你了。”
“不,不。”
“阿嚏”忽的一陣寒風吹過,吹落了櫃檯上的幾頁紙,被寒氣攜裹的鐘徵羽打了個重重的噴嚏:“不用急著謝,我隻能幫忙傳個話,最終還得我爹爹決定。”
莫凡見她受涼,平靜的神色著染了有幾分擔憂:“馬上要入冬了,今日樹植己有結霜,你這衣衫有些單薄了。”
鐘徵羽輕步走到門前雙臂環抱試圖驅散寒意:“今日這麼大太陽還這麼冷啊。”
又仰麵看向屋簷外的天邊:“你說這個月會下雪嗎?”
陽光落在她微微仰起的麵龐透著玉質的光澤,那雙如墨的清眸滿是期待,莫凡問道:“你喜歡雪?”
鐘徵羽唇角漾起一絲暖笑:“我自小生活在南方冇見過雪,對雪的認知都是在詩中畫裡,我們開春來的京都,那時雪早就化完了。”
莫凡順著她的眼光看向同一片天空:“月底應該就要下雪了。”
“雪是像棉花那樣柔軟嗎?”
鐘徵羽憨憨的問著。
“等下雪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轉頭兩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他垂首,她仰眸,眼波愈發纏繞,兩人心臟的位置不約而同的露了一拍,心臟為了趕上丟失的節拍,又快速的撲通撲通跳的更為慌亂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