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法不責眾,何況燕國剛剛一統,於去年在宮門前斬首了一百零五位前朝叛黨。
腥臭味持續了七天七夜,恐怖與暴戾的手段令百姓活在強權的威懾之下,不敢怒也不敢言。
但文化終究是難以馴服,即便是燕人也不得不承認,他們要使用南國的文字,他們喜歡南國的服飾,他們喜歡南國的飲食,他們遠比他們想象之中更加離不開南國。
於是手段由強權轉為了懷柔,他們開始重用南國人,他們開始善待百姓,可即便如此仍舊阻擋不了南國人滔天的恨意與思念。
血是能流儘的,人是能殺死的,可這份傲骨卻是斬不斷的!
琦鈺淚目了,未等她反應,身後的小隸震怒道:“賤民爾敢!
嫌命長儘管再開口試試!”
她調轉回頭,卻發現他眼角微微濕潤,儘管是初次相遇,特有的麵孔特征一眼卻能讓琦鈺認出,他也是一位南國人啊。
他身後跟著西五位燕人士兵,鼻子尖而窄,相對南國人眼神更顯凶悍。
若非朝廷剛頒佈了政令,不得私自斬殺南人,他們非得怒殺幾個刁民以示燕人之威。
那小隸見風波依舊未平,隻得從身後士兵中拔出劍刃,指向臨近一人惡狠狠道:“聖上雖言善待南人,可誰若先觸犯了聖上,莫要怪我心狠了!”
身後一燕人終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本就不服在南國人手下辦事,便抽出腰間長劍朝一人砍去:“何須和賤民話多,不服的砍死便是!”
“慢著!”
琦鈺速度更快,擋於那人之前,仰起脖頸對著燕兵道:“爺何須動怒,能否看在奴家的薄麵上饒他一命。”
那燕人士兵下意識想要推開琦鈺,卻見她眉眼如畫,美得驚心動魄,心中總算知道為何花鳥使會來此迎她入宮,氣消了一半,便收起劍刃哼了一聲。
琦鈺身後之人嚇得癱軟在地,隻顧著磕頭謝恩:“謝娘子救我!
謝娘子救我!”
周遭人哪見得如此場景?
當即閉了嘴,隻得用滿目的憎恨與悲痛宣泄心中的不滿。
小隸感激望了一眼琦鈺:“娘子快去吧,約摸著就快要午時了。”
琦鈺道了一聲謝,轉身朝著一間屋舍走去。
方纔人群眾多,目光皆是不忿與哀傷,可唯有一人視線不同於眾人。
琦鈺無意間與他對視,那人卻目露恐懼,倉皇之間悄然退離了人潮,朝林中奔去。
琦鈺知必有內情,想來是認識原主,若留他必是禍害,便也朝林中而去。
巧恰原本的憐兒也住在林中,那人朝憐兒屋中奔去,他要親自確認,那人究竟是否是憐兒!
雖說外貌有些相似,可神態與眼神終是天壤之彆,如今站著的人絕不是楊家的閨女,絕不是楊憐兒!
他像一匹脫韁的野馬,一腳踹開了楊家的房門。
說是一間屋舍,其實就是茅草搭建成的屋子,床榻上彷彿還殘留著少女的清香。
惡霸恍惚還記得那日他逼得少女跪地求饒,他卻仍舊暴力的撕開她的衣裙,蹂躪她的**。
最終那少女不甘羞辱,含恨而亡。
他是親眼瞧見的,如何會在今日又起死複生?
是鬼魂索命?
還是她壓根冇死?
室內一塵不染,唯一的裝飾物是瓦罐插著的數朵鮮花。
惡霸緩過神,欲告訴燕人,此女定然有詐!
他前腳剛出,便聽見琦鈺在身後問道:“你來我家做什麼?”
那聲音清麗婉轉,卻鏗鏘有力,它像一句魔咒一般硬生生將惡霸定在了原地。
他半個身子都僵住了。
琦鈺見他行事詭異,目光渙散,雙膝發軟,便知此人陷於恐慌當中。
她曾聽師傅說過,憐兒身世淒慘父母於上月前雙亡又遭奸人玷汙含恨而死。
她便暗暗發誓,若有機會定要為憐兒報仇。
此行此景,想來眼前之人,便是害死憐兒的凶手!
她冷笑一聲,心中翻湧一股厭惡與憎惡,麵上卻含著笑道:“原是你來了,可是來送我的?”
她身後跟著的侍女以為是舊相識,便在一旁提醒道:“娘子。”
“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她從袖中拿出一甸碎銀朝侍女道:“如今一去宮廷此生再無法祭拜爺孃,鄰家阿哥自小十分優待於我,還勞煩你允許我與他相告,幾句便好。”
那侍女是一位心善之人便點頭道:“我在屋外候著,娘子快些。”
惡霸回過神,聲音顫抖:“…”剛要開口卻被琦鈺瞪了回去,琦鈺目光猶如一把銳利的刀鋒首掃而來,他徹底嚇破了膽,竟硬生生將話給吞了回去。
那侍女有些奇怪,卻還是出了屋舍。
“娘子……娘子……”惡霸顫抖著聲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他像一條狗一樣趴在地上,就像當初憐兒一般抱著他的腿求他饒她一命。
琦鈺從髮髻中摸出一根銀針,銀針極細唯有毫米之長,除非扒著頭皮纔看出。
這是陸離教給她的暗殺之術,能在不經意間奪人性命。
銀針含著劇毒,隻要見了血便會擴散,不出一刻便能奪人生死。
惡霸像是預料到死亡即將來臨,儘管眼前之人隻是一位柔弱女子,但他卻冇由的升起恐慌與俱恨。
他害怕死亡,他恨憐兒不過是奪了她的清白,為何就要置他於死地?
惡霸奮起一搏,他快步衝上前,想著如那日一般將她撲倒在地。
轟!
銀針入骨,刺穿了他的咽喉。
他睜大著眼睛,滿眼怨恨看著眼前之人,聲音沙啞道:“為何……為何……”琦鈺厭惡道:“你本就該死,人渣。”
須臾之間,那瓦罐中的梔子芬香忽然充盈著整座屋舍,原本腐朽沉悶的屋內竟變得鮮活清新起來。
琦鈺彷彿看見,那惡霸身邊不知何時站著一位妙齡少女。
她粲然一笑,將手中的利刃刺向倒地的惡霸。
惡霸動了動,雙眼含著極大的恐懼,竟提前死了。
芬香不在,化為一股清風吹向了琦鈺,微風拂麵,她隱約聽到一句少女的歡笑聲:“多謝。”